夜深人靜,寒風蕭蕭,季可安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兩眼緊閉,一動不動,像一具沒有氣息的屍體。
身體越來越冷,意識越來越模糊,他不想掙紮了。
什麼夢想,什麼情懷都隨之煙消雲散,統統埋葬吧。
無數往事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最後,定格在家人的一張張笑臉。
耳邊傳來母親溫柔的呼喚聲,一聲聲安兒,他嘴角微微揚起,兩顆清淚卻不經意從眼角滑落。
兒不孝,對不起兩老。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響起,越走越近,“季可安,你醒醒。”
季可安不想醒,就這麼靜靜的沉睡吧。
等他再一次醒來,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他沒有死?
他不禁苦笑,這年頭死都這麼難啊,一想到醒後還要麵對日複一日的折磨,就更想死了。
他頭痛欲裂,口渴的厲害,渾身如被坦克輾過般疼痛。
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扶他起來。”
季可安費力的看過去,是一對年輕男女,男人扶起他,給他灌了一杯溫開水。
喉嚨頓時舒服多了,但他一個字都不說,無力的合上眼睛,什麼都不想。
寧嫣看他一臉的生無可戀,微微蹙眉,“季老師,起來吃個肉包子。”
季可安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到,妥妥的棄療了。
他一身的傷,陳傷加新傷,傷痕累累,頭發被剪了一個陰陽頭,眼睛都打腫了,上了藥更顯得猙獰可怕。
寧嫣看在眼裡,說不出的難受,”徐達老師讓我來的,我叫寧嫣。”
季可安嘴唇動了動,“走,彆來。”
聲音沙啞難聽,態度很冷淡,無喜無悲,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寧嫣看出他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我們做個交易吧。”
“你給我工作十年,我供你吃飽穿暖有地方住。”
季可安睜開一隻眼睛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不。”
他拒絕的太快了,都沒有考慮一下。
寧嫣知道這種受儘磨難的人不好搞定,他們的防心很重。
對這種人不能用常規的辦法。
“你就不想再見到你的家人?他們說不定在苦苦打探你的消息,你父母尚在吧?你想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嗎?你這是大不孝。”
季可安終於變了臉色,“你……你……”
寧嫣輕飄飄的說道,“十年後放你自由,你想去哪裡都行,包括去國外。”
到了八十年代就能自由的出國,不再關閉國門。
到那時他想離開,她會尊重他的選擇。
當然,她更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能讓人留下來。
季可安眉心輕跳,似是看不懂她,“出不去。”
“能,你好好想想吧。”寧嫣看著眼前傷痕累累的男人,不光是□□受傷,心靈更受傷。
要說服這樣的人,很難很難。
季可安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我決不做叛國者。”
寧嫣嘴角抽了抽,把她當成策/反的特務?她哪裡像了?
沒想到他淪落至此,依舊不改初心,寧嫣對他多了幾分敬意。
“你想到哪裡去了,把我當特務了?不對啊,你都這麼慘了,哪有策反的價值?你對自己有什麼錯誤的定位?”
季可安:……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反正不像個正常人。
“我是黑省勤豐集團的總經理寧嫣,旗下有三家廠子,如今正想再開兩個廠,但技術跟不上,我需要人才。”寧嫣直接了當的說道,“簡單的說,我是來挖角的。”
季可安一個字都不信,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想跟她打交道,“沒興趣。”
寧嫣也不生氣,遞了一個肉包過去,自己隨手拿一個啃了起來,“你是把我當騙子了?你不信我我完全能理解,但徐達老師你也不信嗎?拿著呀,先吃點東西吧。”
季可安哪怕已經很久沒有進食,胃已經餓到筋攣,依舊拒絕陌生人的施舍,“不吃。”
寧嫣眼珠一轉,“給我設計一個開溝機,我給你送一周的飯。”
“不。”季可安依舊拒人於千裡之外,費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寧嫣真怕他摔了,“季老師,你要去哪裡?”
“我每天要去報道。”季可安木木的聲音傳來。
一天不去就會被嚴查,還會招來更嚴厲的懲罰。
牛三看著季可安遠去的身影,有些犯愁,“寧嫣,他油鹽不進,不知好歹,怎麼辦?”
寧嫣漫不經心的啃著肉包子,“再看看,實在不行就打暈了帶走。”
她語氣平淡,但說出來的都是虎狼之詞。
牛三的表情一言難儘,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像什麼嗎?活土匪!
“這樣不好吧。”
“留在這裡他必死無疑。”寧嫣輕輕歎息,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在曆史的洪流中隨波逐流,改變不了大局,也改變不了彆人的命運。
但既然遇上了,不做點什麼她會後悔的。
這種有風骨有愛國情懷的人不該折在這裡。
這些人隻要熬過去,必是未來的棟粱之材,國家的中流砥柱。
“你去暗中盯著,彆讓人發現了,小心點,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好。”牛三哪怕不認同,但依舊照她的命令行事。
季可安出了病房門,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徐達。”
“可安,總算是見到你了……“徐達看到好友很高興,但看到他一身的傷,眼神一黯,”你還好嗎?”
他什麼忙都幫不上,自身都難保。
季可安抿了抿嘴,神色木然,“還好,你怎麼在醫院?”
徐達心裡很不是滋味,“惜如病倒了,被好心人送到醫院……”
季可安心裡一動,“好心人?不會是寧嫣吧?”
徐達呆了呆,“對,是她,你已經見過她了?她的動作好快,也不怕沾惹麻煩。”
季可安神色莫名,“為什麼讓她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