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箐一鍵屏蔽係統聲音,世界立馬清淨了。
她爽了,十分愉快背上家當,蹬蹬跑出長隊,舉目眺望片刻,是那個山芯最好了沒錯。
她回頭拉燕長庭:“阿庭,我們去那邊吧!”
陽光很燦爛,她的笑臉同樣燦爛洋溢,是那麼的活力十足,在這灼熾的太陽暈光下耀眼得有些刺目,燕長庭忽有些眼眶發熱,好在他自製力極強,很快就壓抑住了了,輕輕“嗯”了一聲,他把手放在那隻攤開的柔軟手心上,立馬就被攢住了。
沈箐衝他一笑:“走咯!”
吃大餐去也!
沈箐老家是在靳州,旱地飛蝗,赤地一片,遭災是挺嚴重的,否則她家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倉促之下被迫和流民一起往東遷徙。
不過現在這是偃州地界了,靳州距偃州七百餘裡,他們已經差不多走出受災區的核心圈。
偃州今年也有些旱,小河斷流井水下降,不過遠不至顆粒無收,偃州城外這一片光禿禿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流民的原因,山裡,尤其是稍大一點的山,不是這樣的。
偃州刺史人還挺好,職責所在不能無限量放流民進城,但救濟的粥水卻是基本能保障人人都有,粥是稀粥,吃飽是不可能了,但也餓不死人,這種情況下,絕大部分流民是不會再跑到七八十裡外的山裡找吃的。
——野獸也很敏感啊,這樣反常天氣它們會變得格外凶猛,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扛得住的,更甭提餓得皮包骨又早已筋疲力儘的饑民了。
這麼熱這麼遠,不等到地方估計人就得暈倒在地了,根本得不償失。
不過沈箐和燕長庭算例外,兩人自小習武的,沈箐來了之後立馬就把習武一事提上日程,靠誰也不如自己可靠啊,這多年下來也頗有成果,此刻雖然又累又餓頭暈眼花,但她估算一下,應該勉強能撐到那邊山的。
而且開跑之後,她驚喜地發現,自己的體力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充沛多了!
耳更聰,目更明,身軀更加輕盈,不大像自己當年十七歲那時,反而似數年後二十出頭時全盛時期的功底和身手了。
她趕緊把係統從屏蔽裡拖出來,係統想了想告訴她:“這應該是靈魂力量加持的原因。”
人的軀體鍛煉後會強壯,魂體也是這個道理。
“小箐,你……”
“哦哦,原來是這樣。”
沈箐點頭,表示明白,和她猜的一樣嘛,然後她趕在係統又要長篇大論之前,麻溜把它塞回屏蔽檔裡。
沈箐解下腰間纏著的鞭子,一甩,鞭聲嗖嗖,操縱更得心應手,不但敏捷了,殺傷力也體感比當年強多了。
嘿嘿,總算撈著個好處了啊!
她回頭看燕長庭,少年位於稍比她慢一步的位置,正好遮住了一半曬她身上的陽光,他總是這樣的,此刻臉曬得通紅,一頭一額的汗水。
她忙關心問:“阿庭你累不累,要不我背你?”
燕長庭輕輕搖頭:“不用,我不累。”
沈箐問了好幾次,燕長庭就是不答應,她隻好作罷,不過她把小葫蘆裡的水都給他喝了。
燕長庭原先還不肯喝,但她說,到山裡就有水啦,她剛喝了那麼多不渴呢。
他想想山裡確實是有,這才把水喝了。
沈箐把葫蘆和包袱掛到自己身上,一路像踩著風火輪似的,拉著燕長庭直奔那邊山。
一進山,當即感到一涼,兩人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媽啊太舒服了。
繼續往深處走了沒多久,就遇上一條小溪,溪水水位下降不少,但還挺多的。
有水,就有大小野獸聚居,兩人一望見小溪,同時還看見了一大三小四頭猄鹿、野雞、還有兩頭野狼。
猄鹿當場受驚掉頭就跑了,野雞咯咯飛起,而位於小溪最上遊的兩頭野狼察覺地盤入侵者,霍地掉頭盯過來了。
嗐,這還有一頭是獨眼的!
野外生存,隻有一公一母兩頭狼,卻霸占了這麼好了一個地盤,這兩頭狼的戰鬥力必然是極強的。事實上也是,公狼母狼骨骼粗大毛色極亮眼神凶悍,三隻幽冷凶殘的黃綠色眼睛冷冷盯著沈箐和燕長庭。
來得好啊!
沈箐一喜,她正要試試身手呢!
她回頭對燕長庭笑說:“看我的!”
她估摸著留了幾分力,以免燕長庭奇怪,說話間一甩長鞭,那條灰黃色不起眼貌似麻繩的特製軟鞭靈蛇般甩出去,倏左右一抽,勾住母狼上肢往後一甩,直接將母狼甩出去,鞭尾靈活纏住公狼脖頸,猛一收,一震!
“哢嚓”一聲!
鞭法最講究靈巧,軟鞭深深卡進公狼脖頸,就勢一拉,公狼腰部重重橫撞在樹乾上,一聲清脆骨折聲響,公狼落在地上抽搐幾下,卻爬不起來了。
母狼嚎叫地撲了過來,沈箐飛起一腳,正中它的肚子,不等對方再次發動攻擊,長鞭嗖嗖,幾道血痕之後,一勾纏住,她反手往樹枝一掛,順手一匕,乾脆利落解決戰鬥。
好了,麻煩解決了。
可沈箐並不想吃狼啊,不過不等她開口,燕長庭已幾步上前,將那兩隻飛起的野雞拿下,提在手裡。
“姐姐,吃烤雞嗎?”
“好啊!”
沈箐回頭一看,就笑了,她卷吧卷吧長鞭收起來,直接蹬掉鞋子跳下水,“我還要吃魚!”
她解下包袱,扔在岸邊,貓低身體,全神貫注盯著水麵找魚。
——有點像兩人小時候,一個活蹦亂跳抓魚,一個在岸邊挖坑做肉做菜。
嬉笑打鬨,日暮而歸。
燕長庭靜靜在岸邊站了半晌,抿唇笑了笑,他低頭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開始刨坑壘灶,撿柴殺雞。
……
沈箐抓魚,燕長庭做菜,她手笨,而他靈巧,從很久很久之前,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的。
沒多久,沈箐就從小溪裡拋了幾條活蹦亂跳山溪魚兒上來。
燕長庭一把將魚摁住,利索剖肚掛鱗去腮,放一點野薑,放進燒熱的瓦罐略煎煎,澆清水,加柴,沒一會兒,奶白的魚湯咕嚕嚕翻滾起來,撲鼻的香。
饞得沈箐。
她赤著腳丫子從小溪裡跳上來,隨手用乾草抹抹套上鞋襪,蹲在灶邊吸溜口水。
燕長庭用削好的木筷從鍋裡夾起一點魚肚子肉,遞到她嘴邊,沈箐趕緊呼呼吹幾下,咬下來吞進去。
“嘶嘶,好燙,好次——”
燕長庭把一條魚去了魚頭,夾進碗裡,讓她先吃,他則蹲著繼續料理包好的野雞。
沈箐倒不是沒想過幫忙,不過沒辦法,她是廚房手殘黨,最多煮個清湯寡水的麵,再複雜點她更有可能是幫倒忙,所以還是算了。
燕長庭動作很熟稔,已經采了野薑和香茅葉子把剝乾淨毛的雞醃好了,他又在一個背陰的樹根采了一點木耳和蘑菇,洗乾淨塞進雞腹裡,這個沈箐更不敢幫忙,因為她怕自己摘到有毒的。
“你彆光忙活,先吃一點呀!”
燕長庭兩手不方便,沈箐剔了魚肉,晾了晾,遞到他嘴邊。
他抬頭看了看她,笑了一下,少年的笑和記憶中一樣,帶著幾分青稚的靦腆,他輕吹了吹,小心咬住魚肉吃了。
兩人相視一笑。
就好像曾經的很多次很多次一樣,兩人一個邊吃邊喂,一個快手快腳忙碌,聊天說笑,不過是沈箐說的多,她清脆的笑聲和嗓音能傳得很遠,燕長庭總是聽得多,他很認真聆聽,需要他發表意見的時候他才開口。
等燕長庭把雞弄好了,兩人就一起坐在溪邊的大石上,兩雙筷子,一個瓦罐,挨著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大罐魚湯都吃光了。
這還不夠,燕長庭移開火堆把雞挖出來,一解開野芋葉子,蘑菇香茅和烤雞的清香濃香混合在一起,讓人食指大動!
沈箐本來有點飽了,餓太久她也不敢一下子吃太多,但現在鬆鬆褲腰帶她覺得她還可以!
燕長庭把四條雞腿都撕下來給她,沈箐笑嘻嘻的,隻要了兩條,把剩下的兩條還給他,不過最後她還是吃了三條雞腿和一個大雞翅。
確定她吃飽了,燕長庭才快速把剩下的東西都給包圓了。
沈箐癱在大石頭上,頭頂是濃密是樹蔭透下來的一點日光,這才是生活啊!
兩人吃飽了之後,稍微歇了歇,接著又忙活起來了。
家裡人還沒吃呢!
她和燕長庭出來本來是代表全家去排隊領粥的。
沈箐把鞋子踢了,又跳下水捉魚,這條深溪魚不多且很靈活,大概已經遭山腳村莊和一小撮流民練得身經百戰了,但好在沈箐技術一流,廢了點功夫,還是又撈上來了五六條不太小的青魚。
狼屍燕長庭挖坑埋了,不埋血腥味太濃他們待不安穩的,他又挖了一個灶,把瓦罐和另一個最大的陶甕都給支上了,捉雞殺了片肉,連骨頭一起都塞進陶甕裡,加水,大火熬上。
等沈箐的魚上來了,也是這麼處理。
不停添火,直到都給熬成魚糜肉糜粥,這才作罷。
沈箐還發現了一小片漿果子,猴子吃應該沒毒,她試試果然,她連忙抄上包袱皮鑽進去了。
漿果叢距離不遠不近,燕長庭一邊用餘光關注著她的背影,一邊坐下快速剝下藤皮,圍著兩個大瓦罐和大陶甕快速編製成背簍。
不然他們很難拿回去的。
待編好,沈箐也回來了,小心把漿果打包,又用大芋葉把罐口甕口牢牢捆紮上,防止溢灑。
等一切弄好,已是日暮黃昏。
兩人各自背上一個背簍,手牽手,踏著炎炎的晚霞餘暉,踏上歸途。
……
等沈箐踩著風火輪趕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沈箐的爹已經跑去粥棚那邊找了好幾次了。
“你們總算回來了!”
離得遠遠,就灼熱夜風中一個站在土坡上翹首以盼的肚腹凸起卻四肢纖細的單薄身影,不等沈箐高興揮手喊,對方先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喜出望外:“爹,爹!妹妹回來了,妹妹和阿庭回來了!”
女聲很溫柔,急切又歡喜。
急促的腳步聲,迎接沈箐的是好幾雙緊緊握住她手腕的手,“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粥棚那邊據說打起來了,我們擔心……”
沈箐二姐叫沈恬,一見兩人眼眶都紅了,沈箐的爹雖沒說話,但這個麵相有些刻板的清臒中年男人握著她的手卻很緊,第一時間上下打量她們,見他們,尤其沈箐沒傷沒事,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兩人後頭,還有一個被扶著上來的青年,青年五官雋秀眉目精致,臉色和唇色卻很蒼白,眼下常年微微泛青,這環境下難免瘦削塵土,卻不掩起其風華。
這是沈箐的大哥沈雋,沈箐家兄妹三人,沈箐最小,和二姐沈恬是雙胞胎,不過姐妹倆相貌卻不像,姐妹生得都美,不過沈恬是溫柔婉約掛的,而沈箐則是精致飛揚掛的。
大哥沈雋則因為先天不足,人很聰敏,可惜身體一直都不好,他是被扶著站起來的,見小妹沒事,微舒口氣:“好了二娘,阿爹,小妹大概是另外尋吃的了。”
“沒事就好。”
“對!今天沒有粥了,好在那邊有山,我和阿庭進山找點吃的去了!”
沈箐忙把背簍裡的瓦罐解下來,放在地上。
——不是她不想先回來報個平安,而是這路實在有點遠了。自己這一大家子病的病弱的弱懷孕的懷孕,這停憩的地點挺靠後的。先前沈箐估摸著自己也就勉強能夠跑到山邊,可不敢浪費體力。
有她大哥在,等個小半天家裡也不至於慌得沒了分寸。
沈家一家就四口,母親虞氏早逝已經不在了,沈正崧是受標準傳統士大夫教育長大的,情感很克製內斂,激動了一會兒就斂起,伸手摸摸沈箐的腦袋,“回來就好。”
他半句都不提自己先前焦急去找了很多次。
一家人重新聚首,歡喜了一會兒,沈箐二姐忙去取了碗筷什物來,沈箐燕長庭則找個避人避風的位置放下甕罐,沈恬揭開一點芋葉,先各盛了一碗給爹和大哥,接著又端去給這等環境都沒有離棄他們的兩個家下人,之後還盛給沈箐和燕長庭,沈箐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吃過了,很飽啦你們吃吧!”
她抱怨:“不吃飽都跑不回來呢!”
沈恬心疼摸摸她的臉,父親咳嗽不斷,是病了。可大哥身體不好,而她又路上發現有了身子很不爭氣,父親這一路上能省下來的,都先緊著給她和大哥多吃一口,一家人食物捉襟見底省了又省,都顧不上小妹,妹妹瘦了很多。
“那我給你們留著,你們等會餓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