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1 / 2)

這些天燕長庭也沒閒著,他先是精簡了軍規,把先前於大殷軍中現已無關緊要的規條全部砍掉,列出十七禁三大功。

所謂十七禁,“鼓金旗動,嚴遵戰令;戍值禁約,不可違慢;令行禁止,不謠不詭;……”一下子把一百多條軍規精簡至十多條的鐵律,責到具體,環環相扣,無從推諉,但有違者一律當斬!

至於三大功,則明確功勳到個人,分上功、中.功、下功。將者有功則列上席,無功者順延往後;士卒者攢功一到當即擢升,功賞必明確在冊。另外,還專門設了一個功勳署,但有異議俱可匿名申訴,嚴格杜絕了頂功冒功的可能性。

燕長庭曾身居高位亦統兵多年,深諳其中關竅,他道:“將士們,燕殷暴戾,硭山皇陵與大溧宮延綿數百裡已見端倪,”他命人將帶有朝廷印記的皇陵與大溧宮建築圖紙在軍中傳閱過,這樣浩大的工程,非征數百萬民夫耗時十數二十載不可,天子窮奢極欲,落在老百姓頭上就是滅頂之災。

底下不作聲,不少人心有戚戚,畢竟,被征召入伍的,基本都是貧家農家的子弟,對於這種時代灰塵他們感觸極深,其實不少人其實已經輾轉聽到了家鄉口訊或來信,甚至有的家庭已經遭了殃,父兄子侄都被強行征召去了,生死不知。

“又有七王蠢蠢欲動,天下再亂恐不遠矣!”

先是煽動軍士與大殷進一步的離心,緊接著就是陳述戰事發生的必然性,最後,燕長庭氣沉丹田:“凡有功者,我軍中一個不怠,汝等建功立業之時,就在眼前!”

“你們的兵冊,已悉數焚毀,不必擔憂家人,若有犧牲者,帳上銀冊與撫恤一分不少,俱送予汝等父母妻兒之手!”

燕長庭一揮手,抬出一箱箱的碎金碎金錢貫,在日光下折射出燦燦銀光!

隨即當場分發,謂之基銀,至於先前承諾的賞錢,他表示運輸原因,但近些時日將會全部下發!

手裡攢著錢,思及家中父母妻兒,兵冊心事又一去,這樣嚴明的軍紀和軍功,底下兵卒熱血沸騰,舉戟齊呼:“殺!殺!殺!!”

軍紀再度一清,軍心前所未有的凝聚,所有人都仰看著高坡上黑甲戎裝的年輕將帥。

除了將士兵卒,也包括遠處的沈箐沈雋謝英華以及鄧洪升等人。

沈箐拄在大青石上,托腮微笑看著,她身後眾人交頭接耳,帶笑紛紛點頭。

說來,這底下的金銀銅錢還是她友情讚助的,畢竟這岑嶺本來就是她的後備據點之一,燕長庭不肯花光她的錢,但有需要暫時借用一下還是沒問題的,回頭再還就是了。彆說她,他本人更不樂意和她分太清楚。

私心裡,兩人一輩子分不清才好。

鄧洪升和陳嬰陽笑著說了一陣,又抱拳對前頭的沈箐,二人感慨:“幸好有沈姑娘,感激至極啊!”

幸好有沈箐及時提供了岑嶺,另外,還有高爐冶鐵,還及時提供資金以運營,不然估計他們現在有夠頭禿的。

北梵軍在今天正式更名青山軍,青山軍能這麼穩打穩紮下來,與朝廷僵持對峙不敗,沈箐的幫助功不可沒。

沈箐笑吟吟:“不用,不用!”

彆謝她,她這可不是友情幫助哦。

正如燕長庭一直致力於將青山軍抓在自己的手心。

他固然出自魏氏,但魏氏的和他本人的,還是有本質差彆的。

燕長庭以戰績迅速建立自己的威信,又親自修改軍規,賞罰分明,各種安排布置,類似今日的聚攏軍心鼓舞士氣更從不肯假手於人。

至於她,高爐一直都是她的人管著的,也從沒打算讓其他人摻和。

她是借出了金銀,但同時過去的還有老金和紅纓,因暫時用著她的資金,所以她已順利成章將大部分的賬務和後勤運轉抓在手裡。

這岑嶺原先可是她的地盤,她不管做什麼有很大的先機便利。

不管是她還是燕長庭,可都不打算當魏氏的附庸的。

燕長庭可是在“接手”勢力的噢。

這方麵,她就非常滿意他的強勢態度。

而她吧,當然和燕長庭是一國的,這岑嶺最多就,大概暫時處於兩頭大的狀態吧。

當然,這些她的私人想法,在鄧洪升等人眼裡其實兩者都沒什麼差彆的,她也不說破,對方樂嗬嗬,她也笑眯眯的,兩人互相吹捧了一陣,她湊過來小聲問:“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嗎?”

嗯,就是那個啥,大鄭寶庫。

鄧洪升迅速掃視了左右一眼,也壓低聲音:“快了,這件事不能耽誤。”

這是一樁不亞於引出青山軍的大事,讓沈箐供血隻是暫時的辦法,肯定不能一直這樣的,況且隨著日後戰事規模擴大,那是絕對供應不上的,哪怕他們也有錢銀來源,但兩邊加一起怕也不足。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這是一切的根本啊!

……

這個動身時間比沈箐想象中要快多了,當天下午,燕長庭判斷朝廷不會再進攻,而從對岸得到的多封暗報彙總,得出的結論也是這樣。

魏太妃當即就決定,馬上出發!

這麼快嗎?!

沈箐趕緊回去收拾,當天夜裡,幾葉扁舟悄然入水,無聲沒入江中濃濃的霧靄之中。

一路上隻聽見很輕微的水聲,沈箐很佩服撐船的大哥,有她的人有魏太妃那邊的人,都非常厲害,這種濃霧居然一絲不差沿著河南岸滑行,無聲無息,還一點紕漏都沒出。

沈箐心裡給他們點了個大大的讚,回頭對燕長庭說:“你的傷呢?該換藥了吧。”

燕長庭先前胸口被劃傷了一道,還沒痊愈,這邊潮濕,有條件的話勤一點換藥會好得快些。

燕長庭聞言“嗯”了一聲,從善如流抽開腰帶,讓她幫他上藥換繃帶。

因為要綁到背後,自己一個人不好弄,沈箐就非常自覺把這活兒接過來了。

“仰後一點點,對了,好……彆動!”

她小心把舊的邊緣的藥粉刮下來,觀察一下沒有感染跡象,十分滿意,重新撒上一層金創藥,用敷料和繃帶包紮起來。

等她弄好之後,燕長庭又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摳了點半透明的膏藥抹在肩關節的疤痕上。

——這是魏太妃刺傷那處,早已經好了,不過留下來一道淺淺的疤。

燕長庭對這道疤十分在意,他還特地拿了沈箐的生肌去疤膏,每天抹一遍,一天不落,現在疤痕淡多了他還抹,看樣子非得消滅它不可。

沈箐在河裡洗手,抱著膝蓋看他低頭均勻又仔細地一圈圈塗上半透明的藥膏,十分認真,忍不住“噗嗤”輕笑出聲。

哎呀,原來阿庭這麼愛美的嗎?上輩子怎麼沒發覺呢?

燕長庭塞上瓶蓋,抬頭看了她一眼,被取笑他也不介意,還抿唇淺回笑了一下。

朦朧的月光下,她唇紅齒白眼眸晶亮,側臉像會發光似的,盤著腿取笑了他好久,一頭栽倒在小舟的隔板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今夜夤夜出行,船不會停,大家就隻能在小舟上輪流休息了。

張雲也鋪好了另一張墊子,燕長庭點點頭,張雲退下跳到另一艘小船上,他坐了片刻,無聲趴在後麵的隔板上。

他這個角度,剛好清晰地看見沈箐光潔的額頭和側臉,她趴在手臂上,微微噘著唇,睫毛烏黑長翹,根根分明。

他閉著眼睛,都能清晰地描繪出她的樣子。

可他一瞬不瞬,有點舍不得眨眼。

隻是半晌,燕長庭無聲蹙了蹙眉。

他有他的煩惱。

打消了坦白的念頭,他不肯冒自損八百的風險,可問題並未解決。

燕長庭瞥一眼左邊的另一條小舟,她把李瓚也帶來了。

沈雋擅機關,這次也來了,沈箐帶上了謝英華都怕不夠,最後和李瓚商量過後,後者也跟著一起來了,此刻正與沈雋在另一條小舟上。

李瓚見沈箐睡了,還衝燕長庭問了一句:“要衣裳嗎?夜裡冷。”

他說著要解下外衣。

“不必!”

燕長庭冷冷道,立即卸下自己的外衣給沈箐披上。

冷冷盯著李瓚,直到後者也伏在他那邊的小舟上趴著睡著了,他才收回視線。

——問題其實並沒得到解決,燕長庭感到焦慮和煩躁,他很急切。

燕長庭沒有在沈箐麵前表現過,但魏太妃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冷哼一聲:“不爭氣的東西!”

燕長庭淡淡瞥一眼,不作理會。

“撐快些。”

他直接讓小舟駛往前一個船位,把魏太妃氣個半死,她重重哼了一聲,索性掉轉頭閉眼就睡。

燕長庭心事重重,思索了很久,沒有思索個所以然來,到下半夜沈箐動了動醒過換班,他隻好立即裝作睡了過去,片刻,又裝作剛剛清醒。

……

舟行破水,無聲無息,到天光大放晨霧稍褪之時,一行人早已離開了岑嶺地界。

偽裝成土著的漁船蓑翁,沿著離水支流一路往南偏西的方向,一路儘量撿小支流走,為了是避免被有可能的眼哨發現,但舟行速度卻極快,一刻都未曾停過下來。

“咱們是去西甌嗎?”

就著冰冰的江水洗漱過,咬了一個餅子當早飯,等離開了岑嶺範圍後,沈箐才有點好奇問。

沈箐聽燕長庭說過,這個大鄭寶庫是在大殷、百越、西甌三國交界的群山之中,嚴格應屬西甌國境內,反正地點挺曲折迂回的,大殷很難率大軍直接入境搬運那種。

——在前朝末年的混戰期間,百越國已經宣布獨立了,雖然後期也上了個國書算大殷屬國,但由於地理原因,隻是掛個名,實際還是挺獨立的。

西甌更是一直都沒有歸屬過中原王朝,並且兵力也不少,前鄭大將軍梁凱母族西甌,他母妃是和親公主他本人是皇室血脈,戰事後期,他直接率六十萬大軍入西甌,政變繼位,目前在位的是他兒子,和大殷關係更不好了。

魏太妃盯著淙淙的流水,漆黑的夜裡,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覺她聲音少了幾分平日的偏拗和執諷,沉沉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澀意,“這是我義兄的安排。”

魏瓊與夫人一生恩愛,親生的僅一兒一女,但又另收了十名義子,皆是他麾下陣亡心腹戰將的骨血。

與親子親女一同撫育教導,情分即如親出。

魏瓊為人坦蕩,又心係百姓福祉,幾經考慮之後,最後決定以解甲卸兵偏居一隅為退。

但魏太妃的義兄卻不得不存有一分私心,他始終憂心魏氏其勢之大,而人心隔肚皮,他擔心魏氏最終會落得逃脫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當年,這旁水宮的珍寶財富是被大鄭攝政王轉移走的,而第一個追上攝政王的正是魏太妃的大義兄,他殺了攝政王之後,並沒有將得到手的藏寶點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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