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陵?”
“沒錯,就是陛下登基前那封地。”
司馬超立即拉過軍事輿圖,根據這一訊息,開始反推盟軍其他的作戰計劃。
他軍事天賦也極其出色,揣度了一個七八分。
現在,他要猶豫的是兩個問題。
一,灰衣人。
“這個灰衣人?”
司馬超皺眉,他幾乎是馬上就想起了寇太師出殯當天燕殷的反常。
因為他的親身經曆者,司馬超對這事印象更加深刻。
這個灰衣人肯定有些不得了,但他是怎麼既和青山軍扯上關係,又和燕殷有聯係的?
灰衣人警告燕長庭不要攻打褒陵,為什麼?是涉及揭開這些秘密嗎?
實話說,司馬超也很疑惑,他非常好奇這個灰衣人的身份,也對對方極其忌憚,他非常希望能弄清對方的身份,搞明白這裡頭的瓜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他要謀劃的太多,而這些重大的不確定因素對他所謀很可能會產生不良影響。
他該怎麼辦?
讓不讓燕長庭順利揭開?
還是全力遏製?
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往往很容易一發不可收拾,司馬超現在並不能確定揭開對他是有好處的。
萬一不利好呢?
這是司馬超第一個遲疑的問題,另外第二個,則是該不該全力遏製燕長庭繼續高歌猛進?
——目前的戰況,朝廷和盟軍互有進退,但總體來說,盟軍勢頭更加凶猛。
而按照司馬超推衍的盟軍作戰計劃,後續盟軍很可能會再度獲得一次階段性的大勝,進一步將勝利的戰線推前。
再繼續下去,就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江山了。
偌大的牛皮大帳,司馬超目光晦暗不明。
——司馬超是副帥,卻資曆最淺,頭頂一個鄭伯邑一個元沐,這次被安排到次要的東翼後軍,他有心借盟軍之手排除異己,隻要順勢而為就行了。
可問題是,燕長庭勢頭真的太猛了,這人之悍勇無雙,軍事天賦之卓越,讓他膽戰心驚。
司馬超猶豫,怕讓對方成長得太大,將來反而成為他自己的心頭巨患。
以至於,他久久沉吟,俱未能下得決斷。
然而,很快,卻有人替他下決定了。
王欽挑亮了一點燈,撩簾低聲吩咐晚膳遲些安排,以免打擾司馬超思索,不料過得沒多久,卻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平靜。
是司馬超的人,他放在鄭伯邑和元沐那邊的眼線先一步這二位的軍令傳過來了。
老牌軍中勢力和新銳司馬超的暗潮洶湧,司馬超挾寇家勢力不遜前二者,可這兩位很快就聯起手來打壓司馬超飆升的勢頭,尤其是同為副帥的元沐。鄭伯邑還有些公允,因為他年紀大了,可元沐卻是原來的主帥接班候選人,他豈能允許司馬超這個外戚橫刀搶奪?
再度開戰以來,司馬超屢屢被有意無意排擠,一直都處以東翼後軍這類次要位置上。
這次,他再度被安排上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鄭伯邑令他率軍橫渡湫水,突襲盟軍西翼,意在切斷暘王和青山軍鄱陽軍之間的呼應。
但這個位置何其重要?盟軍可不是站著挨打的。
鄭伯邑和元沐這是意欲讓司馬超吸引戰火,好讓朝廷大軍分兩路左右包抄了。
有意見,就是沒大局觀;而咬牙上了,犧牲多多,卻功勳無幾。
分分鐘沒頂住還得吃敗仗。
“好啊,真好!”
司馬超冷笑一聲,既然這樣,他也不用猶豫了!
來得正好!!
相比起燕長庭,鄭伯邑和這個元沐對他阻礙更加之大,他必須儘快將這兩人除去!
司馬超不再猶豫,立馬把推演圖往火盤裡一扔。
第二個問題解決了,他不介意必要時推燕長庭一把。
既然如此,那第一個,那灰衣人和燕殷青山軍……
司馬超垂眸看輿圖,橫渡湫水,這可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推演了幾個戰事發展方向以及他避敵鋒芒保存自身順帶建一些功來免責的去向,其中有一個方案,就是往西邊去的。
和褒陵,就一山之隔,相距不足百裡。
假若,假若他適時給褒陵行宮通風報訊,那對方就該能在他掌握的時間點往外撤離,這當中,包括燕殷那個秘密基地。
鷸蚌相爭,螳螂捕蟬,司馬超打算當一當那黃雀,正好暗中窺一窺這其中的隱秘!
這司馬超也是個相當果決的人,想罷清楚,不再猶豫,立即吩咐王欽:“你給二公子回信,讓他不需動作,盯緊即可!”
“我們也探一探,這背後究竟有什麼秘密。”
“是!”
王欽應了一聲,立即捉了一隻藍鴿,司馬超略略思索,親自提筆寫下一封信。
當天,這封信就傳回了青山軍之中。
……
戰事如火如荼,硝煙衝破長空。
在反複的對峙試探突襲和正麵戰之後,十月上旬,戰況終於抵達了白熱化的頂峰。
連續三天的轉戰,沈箐都有些體力不繼了,但好消息是,燕長庭鏖戰十二天之後,終於成功大破鄭伯邑中軍,將這位可以說得上是最後一位赫赫有名的開國名勳斬於馬下,繼而趁機攻陷了號稱豫地東大門的重鎮大城西垣!
西垣一下,舉世皆驚,當然,這是後話,而當下的沈箐一接到軍報和燕長庭的口訊,當即精神大振。
——按照他們的計劃,西垣一下,即可聲東擊西,突襲泗原西關。
這個是沈箐和木哥負責的,後者已經嶄露頭角,成為燕長庭麾下一員悍將,升職像坐火箭似的,但沒人不服氣的,連暘王淩英都眼饞不已,恨不得用什麼把人給換了。
“那我們快走吧!”
說話的是百裡珍,這貨也終於如願以償當上個女校尉了,不過她身份特殊,可不敢讓冒險的,燕長庭直接把她放木哥身邊去了。
此刻她雙眼放光,躍躍欲試。
“行!”
沈箐和木哥小聲商量兩句,當下毫不遲疑,直接率六千騎兵掉頭西去。
夤夜裡,蹄聲疾疾,在所有人都以為燕長庭會趁機追擊元沐中軍的時候,誰也沒料到他的目標是西垣城,誰也沒料到西垣下了之後,他還會分兵攻打泗原西關。
遝遝的馬蹄聲,瞭望兵急速的哨聲,整個泗原西關都震動起來了。
說來,木哥真的有萬夫不敵之勇,他們攻陷泗原西關的時間,比預算中還要早了兩個時辰,不到日暮,關門告破!
沈箐精神大振:“目標,褒陵!去——”
關門一破,步兵援軍也已經趕至,旋即蜂擁而入,直奔褒陵。
褒陵內外是如何措手不及暫且不說,卻說行宮之內,榮王一直心事重重,不停踱步,終於在下午,他接到了沈箐給他傳的急信!
榮王精神一振,“你們盯緊了!”
說的是野囿附近提前安排好了的人手。
可命令剛下沒多久,行宮的平靜卻先一步被打破,一騎急馬,手持泗原西關守將王衛手書:“不好了!盟軍騎兵突襲泗原西關,關門快頂不住了!”
行宮是潛邸,還有太後榮王一眾至貴在,關門提前來報訊倒不足為奇。
可問題這也來得太快了,比榮王想象中還要更快得多。
他當即眉心一蹙。
但也顧不上分析太多,他不敢表露異常,隻得急令:“快!傳令,保護太後鳳駕撤退!!”
……
報訊早了一步,預計中堵燕殷秘密基地一個甕中捉鱉的最好預期落空了。
後者得訊之後,急撤的程度甚至比虞太後那邊還要迅速幾分,燕殷安排在行宮的所有高手都是放在這邊,哪頭更重要,由此可窺一斑。
不出預料的,裡頭撤出乳母、一大群精心伺候的人,還有一個未曾滿周歲孩子的繈褓。
讓沈箐驚奇的,居然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囚犯和軟禁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穿著還算整潔,是讓一個高手背著走的,另一個暗衛高手則保衛在繈褓左右。
還有很多施了刑沒施刑,衣衫襤褸一看被關了很久的人,被驅趕著爬上十數輛大車,迅速往東南的山道撤走。
燕長庭沉聲:“馬上追,務必追上!”
朝廷中軍敗而不潰,而他們拿下西垣又費了些時間,這次想全殲基本不大可能,燕長庭遂將追擊的任務交給淩英,他脫身出來,迅速更換鎧甲,趕往褒陵。
他並不放心沈箐獨自前去。
然而事實證明,他這個決斷是相當正確的。
一開始,追擊還算很順利,木哥沈箐破關很快,而榮王和他們的眼線一直緊鎖假山基底的撤退方向,所以在他們撤入第一後備地點之後,就很快被沈箐等人遁蹤追上,並團團包圍了!
夜色中,榮王的人遠遠辨認,低聲:“沒錯,就是他們!”
他們小聲提醒:“要快,野囿假山就有後門。”
這裡應該也有。
剛剛才趕進備用地點,把囚犯等人驅趕下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燕殷那邊的人大驚失色。
“快,快!攔住他們!!”
“撤——”
“往後麵去,快!!!”
危急之下,養蛇人抽出一條五彩異色的橫笛,急促而詭異的笛聲迅速響起,“唰唰唰”,七八輛大車的大籠子裡,一條條五彩斑斕或口腹暗黑的大小毒蛇迅速盤旋遊下,在笛聲的驅使下露出獠牙,嘶嘶衝向剛剛站穩的沈箐燕長庭等人。
好在,沈箐是早有準備的!
她和身邊的百裡珍謝英華等人一大排的人迅速扯下背在身後的包袱,把裡頭的東西一揚一灑!
——但凡毒物,總有個克星,沈箐既然知道有蛇,那準備是非常充裕的,胡大夫親自出馬,給煉製的加強版雄黃,一灑下去,群蛇嘶叫聲音當場一變,猶如慘叫,立馬就不受笛聲控製,翻滾著胡亂逃竄。
燕長庭一躍而起,靈蛇劍出鞘,鋒芒乍露!
暴漲的劍風將蛇群砍得七零八落,沒一條幸免的,有些勉強沒斷,也掙紮著往外逃竄了。
燕長庭旋風般殺了進去,見蛇就砍,他藝高人膽大,有雄黃開路,絲毫沒將毒蛇放在眼裡。
“叮”一聲長劍相觸的銳鳴!他和保護繈褓的那個暗衛戰在了一起,還未來得及點燈的長長洞窟,兩人殺得難分難解,乳母抱著繈褓,驚慌掉頭跑去。
她跑向那個管事,沈箐哪裡肯?立即追了上去。
這個過程中,她可是十分小心的,她全身都撒了雄黃粉,兩腳腕還各綁了一串荷包,眼睛一邊盯著乳母,另一邊注意腳下,就是生怕遭遇毒蛇。
可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在沈箐一個飛撲,將乳母擒住劈手奪過繈褓之際,後者大急驚慌,拚命亂蹬,“彆殺我,彆殺我!!”
她一腳蹬中一個蛇頭,已經被燕長庭劍風砍斷了的蛇頭,蛇頭飛起,砸在沈箐的大腿上。
——要是尋常的毒蛇,哪怕多麼劇毒,遇上這麼重的雄黃也立即癱軟隻顧逃竄,可偏偏這隻是個蛇頭,剛被砍斷不久的蛇頭。
被這麼一踢,死而不僵,扭動著一口就咬了下去!
沈箐:“……”
媽呀!
她感覺大腿被東西一砸,心知不妙,趕緊往後一縮一抖,可惜還是來不及了。
這毒牙厲害得,連皮褲都沒頂住,膝蓋往上的一處位置,突兀一下涼疼。
她忍不住痛叫一聲。
燕長庭心一緊,一劍送進暗衛的心窩,他旋風般掉頭,一把扶住沈箐:“怎麼了?阿箐怎麼了?!”
他急聲詢問見,迅速低頭上下打量。
昏暗的光線中,他幾乎是馬上就看見那個還在滴滴答答滴血的蛇頭。
燕長庭目眥儘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