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早。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秋風掃落葉的嶴川原野之上的時候,朝廷王師終於和盟軍主力再度正麵遭遇了。
經過幾個月時間的部署和小幅度試探戰,這場大戰終於迎來了第一個高.潮。
黑壓壓的大軍,戈戟如林,旌旗漫天,沈箐舉目往了一眼,從她這個角度,能遠遠望見嶴川第一關離山關。
嶴川三關之後,一馬平川,就是汜水關了。
她嘖嘖兩聲,對身後的張雲和虔王妃說:“好了,現在就看司馬超的了。”
她身邊蹲著百裡珍,這貨對這種任務向來熱衷,早早就拉著木哥搶了這次任務。
兩人興衝衝押著囚車往西邊而去,一路走到嶴川西道差不多儘頭,攀上兩邊的崖壁,然後吩咐左右開始將人捆綁吊下。
目前,這嶴川西道正是他們陳兵的一個方位,他們等在此處有一個任務,一旦司馬超真的按照交易計劃放開離山關和第二關,他們就放一個人質。
等瑟城和第三關也到手後,再放第二個。
他們也不來虛的,這樣的方式,司馬超沒法劫人,但同樣,一旦對方賣出破綻之後,木哥就會立即率兵衝出直奔離山關了,也顧不上再耗費時間將這人拉回來。
嶴川西道是司馬超退兵的必經之道,時間差很短,木哥必須抓緊,而司馬超一旦趕到,隻要射出一支長箭,就能將人救下。
打的是一個誰也無法反悔的時間差。
“我們可不帶騙人的。”
百裡珍笑嘻嘻,隨手一指,示意張雲先上吧,左右立即卸下他的關節將人捆紮結實,準備開始慢慢往下放了,放到一半就會停止。
百裡珍蹲在頂上往下看,搖頭晃腦:“但願司馬超不要讓你們失望啊!”
她嬉皮笑臉,一副幸災樂禍湊熱鬨的口吻,讓張雲和虔王妃對她怒目而視,虔王妃啐一口:“我兒絕對不會不管我們的!呸!!”
“嘖嘖,這以前還是個王妃呢。”
百裡珍嫌棄跳開三步,避開那口痰,就這,就這!
張雲好一點,但也緊緊抿著唇,對百裡珍投以憤怒目光。
“好了。”
沈箐得到傳訊兵送來木哥的傳信,一切已經就緒了,她叫停百裡珍的咋乎,挑了挑眉,“祝你們好運吧。”
她也不廢話,揮揮手,示意將人往下放。
離山山脈綿長險峻,這一片峭壁巍峨聳立,今日天氣晴朗,連對戰的兩軍都能望得見。
當然,這個是相對的,他們在這裡,也可以俯瞰整個戰場,包括張雲和虔王妃同樣也能望見朝廷王師的動靜。
被關了三個多月,重見天日,陽光很刺眼,但張雲還是立即睜大眼睛往朝廷王師那邊望去。
距離太遠,看不見帥旗,但他能判斷到中軍位置,他很快就找到了。
他的親生哥哥在哪裡!
實話說,張雲從未懷疑過司馬超不會贖回他,兄弟雖不能長年相守,但感情極深,否則,他也不可能為了哥哥的大業,為仆為奴一潛伏就是十多年。
況且還有母親在。
而這個世界上,僅僅就剩下他們幾點血親了。
被慢慢放下,吊在半空,他看得更清晰了,雙目不禁綻放出期待的光彩!
……
隻是,張雲和虔王妃會如意嗎?
現在還不好說。
“你說,司馬超會佯敗放開離山關嗎?”
魏渠驅馬上前,和燕長庭並騎而立,他盯著嶴川西道那邊一眼,問。
“不知道。”
燕長庭淡淡應了一句,又道:“如果他真交出瑟城和嶴川三關,兩年內皋京必破。”
他有這樣的自信。
“但倘若不的話,難說。”
戰事可能會拖長,也可能會縮短,但總體來說,肯定就沒有前者這麼省事順利。
他淡淡笑了下,沈箐也夠促狹的,虔王妃和張雲自覺兄弟母子情深,可她偏偏就壞心眼地要考驗對方的感情,就是不知道,司馬超能不能通過這樣的考驗了。
實話說吧,燕長庭並不看好。
前世,他和司馬超打過無數次交道,這人野心勃勃不擇手段,上輩子的燕長庭冷心冷情自我封鎖,而這司馬超,兩人身上有幾分微妙的同類氣息。
隻是他是心存死誌不管不顧。
而對方,則是冷血,在必要的情況下,他甚至能犧牲跟隨他多年的心腹大將而換取巨大的利益。
所以,說司馬超會願意換回張雲和虔王妃,他其實是不大相信的。
燕長庭想起沈箐,臉上的微笑柔和了幾分,魏渠撇嘴嘖一聲,不過他現在也是嘗了感情的人,不大好嘲笑彆人,隻好抹了抹臉,驅馬往另一邊去了。
……
大戰終於打響了!
司馬超要做出抉擇的時候到了。
隻要他一下令,事先安排好的心腹就會按照部署,佯敗收縮兵馬,他在儘力保存兵力的不損的情況下,將離山關和第二關交出去!
王淮附耳低聲說了兩句,嶴川西道那邊,已經確定無誤了。
司馬超青筋暴突!
他的心腹大將快馬而來,急道:“將軍,將軍,不可啊,不可啊!!”
這名大將叫寥師,跟隨司馬超已經長達十年了,是他一手一腳提拔起來的心腹,寥師軍事素質過硬,也看出嶴川三關一失帶來的巨大隱患了,他很焦急,已經苦勸司馬超多時。
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沒有放棄!
牛皮大鼓擂響了,隆隆隆隆響徹雲霄,緊接著,己方大軍令旗揮舞,號角一刹貫穿天際!戰馬在嘚嘚刨蹄,將士們握緊手裡的兵器,當戰鼓和號角響至最急促的高峰的時候,雙方大軍爆發出一聲驚雷般的呐喊,衝殺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司馬超青筋暴突,最後一刻,他厲聲喝令:“全力迎敵,絕不能讓敵軍越過工事半步!!!”
這是一個訊號。
全力迎敵。
司馬超最終沒有發出“按暗中計劃行事”的命令。
千鈞一發!
他做出了選擇!!
這一刻,恨意迎胸,他仰天厲喝著,驅馬衝殺了出去。
燕長庭看得一清二楚,嗤笑一聲,沉聲:“傳令下去,按第二套戰策行事。”
他拔出寶劍:“將士們,全力進軍!!!”
……
燕長庭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更何況是居高臨下俯瞰的沈箐張雲等一乾人。
整個戰場如同沙盤地圖,朝廷王師如何調遣如何變動的,一清二楚。
沈箐拍拍手:“好咯,今天沒咱們的事兒了。”
她對百裡珍說:“委屈你家木哥了。”
今天沒有戰功了。
百裡珍大方拍拍胸脯,“沒關係!”
沈箐揮揮手,命人把張雲拖上來。
絞索一點點往上拉,虔王妃看不懂戰局,她尖聲:“為什麼要拖上來,為什麼要拖上來?啊?!”
百裡珍直接甩了她一個耳光,“當然是你兒子不管你了咯!”
她看這個老太婆不順眼很久了,又變態又呱噪,之前看在值錢的份上她忍了,現在吧,省省吧你!
百裡珍兩三下把虔王妃的下頜骨卸下了,隻剩下嗚嗚的叫聲。
世界清淨了。
張雲被拉了上來。
沈箐蹲下,嘖嘖兩聲,她十分惋惜:“沒辦法了,隻好把你拉回去了。”
張雲一臉的淚,“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你們騙我!!!”
肯定是燕長庭沒有傳信,肯定是還有其他嚴苛條件!
他不相信。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