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天三頓地塞,可怎麼長到十八斤啊!
——長不到十八斤,下不出來蛋,你賠?
不帶情緒地看了眼黃編導,心想他的大姨夫就算再洶湧也應該好了吧,蘇澈禮貌地掰開黃編導抓住三輪車的手。
“明天見。”
“……”
黃編導低著頭,下半張臉藏在建築的陰影裡。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白菡居高臨下的臉,總導演略帶不耐的臉,以及此時此刻,蘇澈從三輪車上望過來,背著光看不清表情的臉。
被白菡辱罵、被總導演輕視也就算了,現在還被一個什麼本事都沒有的富二代嘉賓在直播間成千上萬的觀眾麵前羞辱,黃編導心中響起了“啪嗒”一聲。
一直緊繃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他口不擇言——
“你乾什麼?你到底靠什麼換來的這麵錦旗自己心裡清楚!”
“以為在警察麵前賣賣可憐,說好話抱大腿,靠著一點小聰明小伎倆獲得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可以拿來瞧不起節目組的編導了?”
“我告訴你!做夢!”
安排了最糟糕的房屋、不給營養液、在任務上使絆子,所有能使用的手段黃編導全都使用過了,可是沒想到蘇澈不但毫不在意,反而總是能扭轉劣勢,踩著這些手段一步步向上走,反而將躲在暗處的自己襯托得像個麵目可憎的失敗者。
就好像……就好像所有運氣都站在他那一邊一樣。
為什麼?
憑什麼??
越是失敗,黃編導心中的怨懟就越深,伴隨的還有隱隱的煩躁和不甘。
——明明隻是一個仗著家世好,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富二代而已,憑什麼就能把彆人的努力踐踏在腳下???
總導演那個老東西盯得越來越緊,白菡的電話也一次比一次催得急,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能夠有理有據、在所有人麵前斥責蘇澈的機會,黃編導不敢想象自己沒有成功的後果。
如果這次沒有就蘇澈徹底踩下來,將他踩進泥裡,再難翻身,那麼下次、下次倒黴的就會是自己了!
心中無比清晰地浮現出這個念頭,黃編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我告訴你蘇澈,不管你在家裡是怎樣的,隻要你還在青山村一天,我這個編導就是你的臨時監護人,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必須做什麼,沒有談條件的餘地!”
“想要靠著一麵不知道什麼途徑得來的錦旗脅迫節目組?你想都彆想!”
“小小年紀,心思怎麼這麼深沉?如果把這份敷衍節目組的心放在學習上,你早就考上中洲重點大學了,還用得著被家人送到大山裡改造?”
黃編導強調著蘇澈的斑斑劣跡,不經意看到他的目光一轉,瞥向村子外的山路。
“看什麼看?你又不專心、不服氣是不是?”
“你當還會有人專程過來替你說話嗎?想得美!”
“不用等明天了,你現在就去北坡的地裡,把自己那兩畝農田的肥料撒了,不然我隨時都能把你踢出節目組,實踐分你一分也彆想得!”
“看我?看我乾什麼?作為節目的編導,這是我的正當權利!我說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必須照做!不然就是不服從管教!”
“……”
蘇澈看著真情實感的黃編導,十分不解。
倒不是因為他顛倒黑白,而是……
烏鴉老大還站在三輪車後麵叨蘑菇吃呢,黃編導就真不怕大群烏鴉半夜給他開一個彆開生麵的歡送會?
“彆激動。”
也不知是在安慰烏鴉老大,還是在安慰口若懸河的黃編導,蘇澈的臉上浮現一抹無奈。
這種類似示弱的神情更加刺激了黃編導,他抬起手,指著蘇澈的臉,正準備再接再厲,突然——
“有車來了。”蘇澈撥開麵前的手指,望著村口:“我剛才就是想告訴你這個。”
——又來???
——該不會是警車忘記了什麼東西,折返了吧?
心裡“咯噔”一下,黃編導的氣勢瞬間弱了,他順著蘇澈的目光向外瞥了一眼。
——幸好不是。
一輛最新款、豪華配置、之前隻在廣告上看過的越野車順著山路,停在了村口。
正好是警車先前停過的位置上。
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格子衫、看著文文弱弱、一臉書卷氣的年輕人從後座走下來。
隨後,他彎腰,從後備箱裡拎出一個足有兩個自己那麼大的手提箱。
“撲通”一聲,箱子落地,看起來很是沉重。
與此同時,車子的駕駛位上走下來另一個看起來十分圓滑的中年人。
他回頭看了年輕人一眼,和他點點頭,自己走上前,笑眯眯地和黃編導打招呼。
“這位是……”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照片,中年人繼續笑眯眯道:“《變形計》的黃老師吧?”
“你是?”
氣勢被打斷,黃編導看起來十分不愉。
“哦,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中洲二台新派來節目組的編導,我姓宋。”
宋編導伸手和黃編導握了握,找出一份總導演親自簽名的工作調動書。
“之前的工作辛苦黃老師了,以後青山村裡的所有事情就全都歸我管了。”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嘉賓,宋編導和氣道:“這是蘇澈吧?忙了一上午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
看了下宋編導的圓團臉,蘇澈點頭,蹬車。
“等等!”
到手的勝利眼看就要飛走,黃編導不止氣,而且憋屈,心肝脾肺腎全部都在疼。
他攔住蘇澈:“調任總需要有個理由吧?為什麼我之前沒有得到通知?”
“啊?”宋編導看起來比他更不解:“這個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總導演決定的?外省的某個大人物之前也和台裡打過招呼,我以為黃老師知道的。”
這番不清不楚的話一下子就讓黃編導想到了白菡。
畢竟,這位蘇夫人前兩天就是拿工作和前途來威脅他的。
黃編導額頭綻出青筋,腦海一片空白,隻知道惡狠狠地念叨“賤.人”兩個字。
“那我呢?”他衝動道:“我乾什麼?”
“調任通知裡不是說了?”宋編導揮了揮手裡的文檔:“黃老師經常出外景,工作辛苦,回去以後擔任一檔農業節目的編導,我看看……嗯,《母豬的產後護理》。”
黃編導:“……”
他的臉色已經不止是黑如鍋底了,簡直就是鐵青。
“那就這麼處理吧?”宋編導恍若未覺,和藹地衝黃編導點點頭:“黃老師可以開來時的那輛麵包車下山,節目組新換了讚助商,我們以後和嘉賓就用這輛雷霆新出的越野車了。”
破到快掉輪子的麵包車和頂端豪配的越野車擺在麵前,就如同在提醒黃編導他和白菡、和節目裡這些富二代、和萬惡的有錢人之間的距離。
狠狠地咬牙,黃編導道:“宋老師剛來,想必對節目組的情況不熟悉,不如我再多留兩天……”
就算要走,他也不會讓蘇澈好看,這些輕視他、瞧不起他的人,蘇澈、白菡、總導演,包括麵前這個搶了他飯碗的宋編導,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宋編導似乎沒想到已經離職的黃編導這麼有工作熱情。
“唔……也行吧,”他考慮了一下,沒等黃編導將“留下來指導”幾個字說出口,斟酌道:“不過留下來的話隻能暫時做個助理了。”
說完,還不等黃編導反應,宋編導一指身後被格子衫年輕人拖過來的大箱子——
“黃老師……不,黃助理、小黃,這個就麻煩你了,十分鐘之內我要看到它被送到我的房間裡去。”
黃編導:“……”
“是。”想想自己的報複行動,他低下頭,忍辱負重地答應了。
伸手接過差不多一人寬、一米多高的大箱子,黃編導還沒來得及邁步,胳膊一沉,被重重地砸了腳。
“嘶!”
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了眼之前輕鬆得如同拎一箱小餅乾的年輕人。
年輕人靦腆地笑了下,自我介紹:“我叫白曦,是綠晉江派過來的技術顧問。”
他指指箱子,對黃編導道:“小心點,彆磕了裡麵的東西,好幾百萬一台呢。”
——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黃編導自動替白曦補全了下半句話。
他麵頰繃緊,在心裡惡狠狠地想——
姓白的沒有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