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究竟有多美味已經沒人在意了。
宋編導、陳靜瑛和肖曉明食不甘味地咽下最後一口菜, 心不在焉地幫蘇澈刷完了盤子, 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被顧臨安禮送出了玫瑰園。
“多謝各位對我家蘇澈的照顧,”顧二少笑得春光滿麵:“不過為了蘇澈嘉賓和顧經紀人的清白, 還請各位……”
“顧助理放心, ”宋編導鄭重道:“今天在場的一共就我們幾個人,小蘇說的話絕對不會被以任何形式泄露出去。”
雖然對一顆嫩白菜被外來的野豬拱了這件事憂心忡忡,但宋編導明白, 無論是看在蘇澈的前途, 還是看在顧家的麵子上,對兩人之間的事情守口如瓶都是最好的選擇。
“對對對,我們也是。”
陳靜瑛和肖曉明畢竟年輕,聽了宋編導的話才明白顧臨安的意思。
他們拍胸脯保證——
“蘇澈弟弟是我們的好朋友, 我們絕對不會拿他的戀情出去亂說的。”
“就算為了紅燒竹鼠和香菇燉雞也不會。”
“對,連爸媽都不告訴!”
“我相信你們。”
麵對三雙誠懇的眼睛, 顧臨安感激地笑了。
然後——
“再見。”
他“啪”的一聲關上了玫瑰園的大門。
“……”
陳靜瑛和肖曉明終於察覺到有哪裡不對。
“等等,為什麼這兩個姓顧的不走?”
“對, 他剛才好像還說了‘我家蘇澈’四個字。”
“蘇澈弟弟姓蘇又不姓顧, 什麼他家的?呸, 不要臉!”
“對, 老牛吃嫩草,呸!”
兩人對視一眼,在鄙夷顧家爺孫的過程中驀然而生一股親密的戰友情。
“……”
兩個小朋友都能發現不對, 宋編導作為一個久經江湖的成年人, 當然感觸更深。
他回頭望了一眼玫瑰園緊閉的門扉, 感覺自己剛才吃的不是一桌普通的飯。
——給門口掛幾朵大紅花,貼副百年好合的對聯,燃兩掛鞭炮,再塞給顧助理一隻司儀的話筒,讓大白鵝們充當伴郎,這幅陣仗都能Cos鄉村婚宴的現場了。
搖搖頭,宋編導邊走邊歎氣,感覺這次的事情得好好和顧大少報告一下。
另外,他的心裡浮起一絲對於蘇澈父親和繼母的不滿來。
蘇澈家裡的情況他在擔任編導前也了解過,如果不是這對夫妻這麼不負責任,蘇澈作為一個樣樣優秀的好少年,怎麼會走上早戀這條錯誤的道路呢?
與這麼一個心思深沉、連他都看不透的男人早戀,也不知是福是禍。
但願這位豪門出身的顧經紀人能夠好好對待蘇澈吧。
……
被宋編導放在心裡擔憂的蘇澈正拿著嶄新的搓衣板打量顧錚。
“這是……”
“給你準備的。”蘇澈道。
顧錚:“……”
“我前幾天就準備好了,心想你要是晚一天出現,就多跪一個小時。”
顧錚臉上的表情一僵,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己的膝蓋,在心底默算。
“一、二、三……”
——整整八小時,膝蓋跪廢之前他怕是沒辦法爬上呆鹿的床了。
“行了,彆看了。”
眼看顧錚真的要跪,蘇澈臉上嚴肅的神情沒繃住,他扔了搓板,摸摸顧錚的臉:“雖然之前是這麼想的,不過看到你之後,我突然又舍不得讓你跪了。”
“畢竟等了你這麼久,跪壞了怎麼辦?”他感歎道:“這就叫美色誤人吧。”
“誰叫你是我的小甜餅呢?”
顧錚眼一熱。
雖然蘇澈沒說,但他知道,穿越本就是件概率極低的事情,能再次和蘇澈重逢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奇跡。
他在異界生活了四十多年,壽命將儘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頭幾十年都不長進的呆鹿,擔心他被自己做的毒蘑菇湯給噎死,擔心他晚上一個人睡不著,擔心他出門賣藝的時候被彆人給騙了,更擔心他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為了謀生隻能蹲在街邊賣鹿茸,還賣不出去……
顧錚簡直一眨眼就能想出呆鹿的八十種非正常死法。
他恨不得讓死靈法師給自己施個法,化身骨頭架子從地底下爬出來再活五百年。
當然,被蘇澈狠狠地鎮壓了。
然而,即使是在死亡前的幻夢中,顧錚也從來沒想到蘇澈甘願放下自己的族人、故鄉、熟悉和熱愛的一切,來到這個世界尋找他。
他對心愛的德魯伊抱有隱秘而深沉的熱戀,誠惶誠恐,從不奢望能夠獲得同等的愛做回報,然而,卻在這一刻驟然得到了。
用驚喜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心中的感覺。
雖然呆鹿還什麼都不懂,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
“怎麼了?”
蘇澈眨眨眼,不解地看著沉默的顧錚,他臉上的笑容溫和又好看,眼中的神色是顧錚最熟悉、也最喜歡的清澈,如同兩汪清泉。
眼底有光,清泉下麵藏著鑽石。
這一刻,顧錚的心如同被泉水洗過,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內疚、擔心、誠惶誠恐、想見又不敢見的情緒都是多餘的。
他把蘇澈拉進懷裡,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呼出一口氣:“我抓住你了。”
——這次,死都不放手。
“什麼?”蘇澈沒聽清,他好奇地抬頭問,嘴唇擦過顧錚的下巴,輕輕柔柔。
“沒什麼”顧錚忍了忍,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我是說,如果早幾天見麵的話,我們早就睡在一個被窩裡了。”
“就是,”蘇澈非常同意,他譴責顧錚:“都怪你,我現在不能變鹿了,晚上一個人睡覺有點冷。”
“對,怪我,”顧錚鋪好了床,自我懲罰:“我給你暖床!”
“暖多久?”
“你說多久就多久!”
……
顧錚雖然心裡有很多想法,但是鑒於蘇澈現在還是個未滿十八歲的青少年,為了不被自己親手簽署的大法典抓進去,他就算想得再多也隻能蓋上被子純睡覺。
蘇澈大大咧咧地用一隻胳膊摟著他,一條腿架在他的腰上,絲毫不見外。
“咳……”
借著窗外的月光偷看了一眼,顧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蘇澈的胳膊和腿放下來。
他剛輕輕地鬆了口氣,不出三秒,蘇澈又搭上了。
顧錚:“……”
他再次伸手,小心翼翼。
蘇澈再搭。
顧錚:“……”
他第三次伸出手……
蘇澈不滿了。
他“刷”一下睜開眼,和顧錚麵對麵,嚴肅道:“你是不是嫌我不能變鹿了,沒毛了,不暖和了?所以不喜歡和我一起睡覺了?”
“怎麼可能?!”顧錚巨冤,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那你亂動什麼?”蘇澈掃了他一眼,不滿。
顧錚:“……”
“我怕壓到你。”他想了半天,總算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放心吧,壓不到,”蘇澈重新換回樹袋熊一樣的姿勢,打了個哈欠:“阿錚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我們以前不都是這麼睡的嗎?”
——可是一頭鹿用四肢把一個人圈在自己的肚皮裡睡覺,和兩個關係不太純潔的大男人摟成這樣睡覺能一樣嗎?
看著蘇澈純潔又坦然的睡顏,顧錚不得不深呼吸、再深呼吸,壓下心中不純潔的想法,默默承認自己就是個見鹿起意的禽獸。
……
也就是這時,他在一片寂靜中聽見了窗框咣咣的響動聲。
……像是睡前扣好的窗栓被什麼東西頂開,然後“吱嘎”一聲,窗扇被小心翼翼地推到兩邊,有什麼東西簌簌地越過窗子,從外麵翻了進來。
顧錚的眼神一涼。
蘇澈也被吵醒了,他這時候總算體會到了摯友在身邊的好處,眼睛都沒睜,在被窩下麵踹了一下顧錚的小腿——
“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