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對我道歉,而是對這個孩子。”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伊藤翔太沒有說話。
他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居然要被逼著向那種廢物道歉。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伊藤美子不滿地想要開口,卻被那雙眼睛裡不帶絲毫情感的薄涼嚇得噤聲。
“你覺得我是在請求你嗎?”神無月鏡慢慢走到伊藤麵前。
居高臨下的姿態,藍紫色的眼睛映著眸光寒涼如刀。
“抬起頭,看著我。”
伊藤翔太不受控製地抬起頭。
雪白的狐麵,上麵繪著的線條鮮血般濃鬱紮眼,一雙藍紫色的眼睛猶自泛著讓人心悸的寒光。
不像人,反倒更像是詭異怪談裡挖心食肉的狐妖。
“彆讓我說第二遍。”那人這麼開口。
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這一刻湧上他的心頭。
那人低著頭像是在笑的樣子,眼裡卻浸滿了蝕骨寒涼的殺意。
會死的。
伊藤翔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顫抖。
這個人沒在開玩笑,這是個瘋子。
真的會死的。
“在你為今天的道歉感到憤怒恥辱的時候你也該想想你曾經為了自己所謂的優越感踐踏彆人的尊嚴的時候,彆人是什麼樣的痛苦。”
“沒有同理心沒有關係。”神無月鏡並不介意把一個霸淩者的尊嚴放在腳下踐踏。
“我也不是什麼魔鬼,讓你親身體會到那種感覺這種事我還是很樂意代勞的。”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對不起。”伊藤翔太幾乎是緊咬著牙關說出了這三個字,眼裡的仇恨像是淬了血光。
都怪這個廢物,都是這個廢物的錯,他就知道隻在他額頭上留幾個疤太輕了!
吉野順平,你為什麼不去死。
“既然已經道歉了的話,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外村老師試著出來打圓場。
雖然校園霸淩的發生他作為老師也有責任,但事已至此,兩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而已,最好還是能握手言和不要把事情弄得太糟糕。
“伊藤他已經道歉了,吉野你原諒他好嗎?”
吉野順平沒有回頭,因為剛剛捂著他耳朵的人把他攬進懷裡不讓他轉身。
雖然強硬,卻是完完全全保護的姿態。
“您這是在說什麼狗屁話呢,外村老師。”神無月鏡是真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這老師還能說出握手言和這種狗屁話。
那敢情我把你媽殺了我道歉你也得和我重修舊好握手言和?
真就tm搞笑。
“原不原諒不是你能決定的,老師,你姿態放得太高了。”神無月鏡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壓低嗓音好讓聲音隻有彼此能夠聽到,“讓你幫助學生,不是讓你施舍。”
“我不否定你關心學生的舉動。”神無月鏡的眼裡是直白的厭惡。
“但你高高在上的樣子,真的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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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警察局的時候,外麵的天空已經綴滿深夜的繁星。
神無月鏡帶著吉野順平坐上伊地知的車,長時間的吵嚷後突至的安靜像是要把時間都凝固。
吉野順平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燈光混著夜色傾瀉下來,流溢在玻璃上,五光十色像是在燈海中遊離。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依舊在不正常地跳動,今天發生的事讓他直到現在依舊無法平靜。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吉野順平啞著嗓子開口。
視線裡,橘黃的暖光一點點暗了下來。
身邊的人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心溫暖的溫度瞬間如海浪般帶走了他所有的惶恐和顧慮。
於是心跳慢慢靜了下來,最後變成和對方相同的頻率。
“不需要有任何壓力。”神無月鏡慢悠悠地薅了一把吉野小朋友的頭毛,“我隻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
“對了,我叫風間月,職業是教師,你可以叫我風間老師。”
“風間老師。”吉野順平非常乖巧地改口。
那一瞬間,神無月鏡久違地感受到了為人師長的快樂。
看看,多可愛一孩子,又聽話又溫柔。
這麼可愛的崽,他一定要想個辦法把人拐到高專裡去,省得被某個非人類禍害。
“話說,順平你有想過轉學嗎?”神無月鏡說乾就乾。
“雖說現在這麼突兀地說這種話可能會讓你覺得有點奇怪,但順平你,應該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吧。”
吉野順平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風間老師怎麼會……”
“因為我跟順平你一樣,我也能看到那些東西。”神無月鏡抬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狐狸麵具,“戴著麵具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讓這些東西注意到我。”
“我們這樣的情況是天生擁有咒力,或許你現在聽著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咒術師和咒靈這兩種對於常人來說保密的東西。”
“所以風間老師是知道我有咒力,希望我能轉學到您的學校對嗎?”
原來是這樣嗎。
吉野順平慢慢低下頭。
“原來風間老師是因為這個才救我的。”
……
沒關係的。
哪怕是看中了我身上可利用的價值才這樣也沒關係。
起碼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師你沒有討厭我。
這樣就夠了。
神無月鏡一看就知道這小孩又開始想歪了。
“不過我救你和你擁有咒力這件事無關。”
過度自卑不可取啊崽。
吉野順平抬起頭,那人眼裡微湛的星光溫潤,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是霧氣般模糊的溫柔。
“你願不願意轉學,想不想成為咒術師都由你自己決定。”
“老師我啊,沒有故意靠近你讓你走上這條路的意思,隻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很喜歡順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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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老師為什麼不直接把視頻交給警方讓他們處理呢。”
把吉野順平送回家後,伊地知有些不解地開口問道:“有了證據的話不就更有優勢了嗎,說不定還能幫那個孩子要到精神賠償費。”
“伊地知先生,你可能不太明白吧。”神無月鏡看著頭頂的弦月輕輕歎了口氣。
東京微寒的深夜裡,有風自遠方而來,溫柔地吹起他銀白的長發,宛如月光。
“把他被人羞辱傷害的視頻公之於眾,對那個孩子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額頭上的疤痕會隨著時間慢慢愈合淡化,但心上的傷口不會。”
伊地知想,此時此刻那個人藏在麵具下的表情一定是溫柔且沉靜的,像是頭頂的薄雲遮月,那樣深沉不願被人發覺的溫柔。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需要的是彆人的肯定和尊重,而不是被揭傷疤。”
“誰都不能借著正義的名義做中傷彆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