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虛弱地咳出一口鮮血,他的聲音嘶啞,眼淚就這麼順著眼尾流了下來:“鏡大人是個非常溫柔的神明,他讓我成為他的從者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強大,而是為了保護當時非常弱小的我,這樣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會教我這種稍有不慎就會讓我身死魂消的術式。”
“五條悟,說實話我從一開始就不認可你。”阿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嫌棄,“你隻是一個人類,你有生老病死有轉世輪回,這樣的你對於生命永無止境的神明來說,太殘忍了。”
“我不想看著大人一次次看著你衰老死去,更不想讓大人在俗世的輪回裡孤身一人等待和你的重逢。可誰讓你是大人選中並庇佑的人。”
“所以這一次,我想相信你。”
“但是你要想清楚,那是禍津神,他比你遇見過的所有對手都強大,殺死神明會受到天道的懲罰,嚴重的話甚至會直接墮入無間地獄。”
“無所謂。”五條悟慢慢地露出一個瘋狂的笑。
再抬眸,漆黑的眼裡有了刀光劍影的偏執。
“隻要能達成我的目的,用什麼手段要付出什麼代價都無所謂。”
“就算讓我下地獄讓我為他去死,我也不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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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當晚就照著阿律給的地址去了位於東京郊外的八阪神社。
站在神社門外催動咒力施放術式,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能夠控製空間,打開隱藏在神社中的結界輕而易舉。
空無一人的神社在瞬間變成了遍布屍山血海的黃泉地獄,黑發血瞳的神明坐在人骨堆砌成的神龕裡,垂眸露出一個居高臨下的輕蔑笑容。
“怎麼,你也是來求我饒你一命的嗎?”
“聽你的語氣,似乎有很多人來求過你。”五條悟抬起了頭,白發下的蒼藍眼眸鋒芒凜冽,“所以我今天是來殺你的,禍津神大人,”
“殺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禍津神垂眸笑得恣意。
“人類,你很有意思。也很狂妄無知。”
“是嗎?”五條悟說著表情惡劣地歪了歪頭,龐大的咒力在他指尖彙聚,“那可真抱歉,我一點都不覺得榮幸。”
端坐在高處的禍津神在看清來人眼睛的刹那玩味地眯起了雙眼:“原來是那個蠢貨的眼睛啊,我說怎麼能感應到奇怪的神力波動。”
“那這麼看來,你就是那個被他庇護的人類了。”禍津神慢悠悠地露出了一個笑容,“真有意思,沒想到你居然會在這時候來找我。”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麼呢,人類。”
“如果是求我放你一馬的話我可以同意,畢竟你也算是我的傑作。”
“我沒有什麼目的。”五條悟看了一眼周圍望不到邊的屍骸堆。
“我隻是來送您上路的而已,禍津神大人。”
“噗——”坐在王座上的神明在聽完他的話後突然笑出了聲,“人類,你知道上一個揚言說要殺死我的人,最後是什麼下場嗎。”
五條悟沒有回應,不間斷連發的術式狠狠砸在堆積的骨牆上,整個領域裡都回蕩著骨骼被砸碎的聲音。
“不要生氣啊,雖然你現在打碎的這些,全都是你同類的屍骨。”
又是一擊術式順轉砸在了骨牆上。
五條悟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釋放咒術,臉上冷然的神情像是對對方說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從某種意義來說你真的和我很像。”見狀,坐在人骨神龕裡的神明嗤笑一聲,“我是來自蒼天的神明,生來就是規則的締造者。人類對於我而言不過是隨手可以殺死取樂的玩物罷了。”
“所以——彆把我和那個蠢貨混為一談啊人類。”
禍津神漫不經心地抬手一劃,一道森白的骨刺就這麼刺穿他的肩胛。
“我可沒有他那樣的耐心和寬容,能夠允許你們這些蛆蟲放肆。”
“你應該也很清楚吧,那個蠢貨總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憐憫弱者。”禍津神說著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右手手心托起一顆嬰孩的頭顱漫不經心地把玩,“整天說著行善行善,那副懦弱的樣子想起來就讓我覺得惡心。”
“閉嘴!”
蒼藍的咒力在他指尖凝聚,術式順轉「蒼」向著坐在神龕中的黑發神明直衝而去。
禍津神沒有說話隻是抬了抬手指,散亂堆疊在他腳邊的骨骸拔地而起組成一麵骨牆,輕而易舉地擋下了襲來的攻擊。
“嘖,這是生氣了?”一聲嘲諷意味打滿的冷笑。
骨牆褪去,轟然倒塌的骨骸後是半靠在神龕裡姿態隨意的神明。
“你有什麼資格生氣啊,人類。”禍津神一臉玩味地指了指對方臉上那雙如同天空般明亮澄澈的眼睛,“你的這雙眼睛不就是他的眼眶裡挖出來的嗎。”
禍津神說著慢悠悠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不過,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也沒有機會布下這場局徹底把他抹殺。”
聞言,五條悟猛地一怔。
“啊,原來你還不知道啊。”禍津神笑著擺擺手,“看來人類的身體還是限製了蒼天之曈的力量啊,如果是直日神,他隻需要一眼就能看穿因果了吧。”
“不過沒關係,今天我心情不錯,倒是可以紆尊降貴告訴你。”
禍津神說著捏碎了手裡的顱骨:“簡單來說,你現在知道的一切,都是我為了殺死直日神設下的局。”
“而你不過是我的棋子。”
五條悟的動作,就這麼僵住了。
分神的功夫腿部被骨刺貫穿,五條悟踉蹌著單膝跪地,血順著傷口一滴一滴地下落。
“你什麼意思。”五條悟冷著聲音開口。
“當然就是字麵意思啊人類。”
“不然你以為光憑人類哪來的本事把神明之眼收為己用。”
“非要說理由的話,”禍津神咧嘴露出一個滿不在意的笑容,“就是沒有理由。”
“我是禍津神,他是直日神,我們生來就是死敵。天道創造了他作為禁錮我的枷鎖,所以我們兩個注定有一方要死在另一方手裡。”
“更何況,那些人類都是自願的。畢竟沒有人能抵抗神力的誘惑不是嗎?”
禍津神俯身靠近按住了他的肩膀。
“所以你應該站在我這邊才對,術師。”
“你能得到這雙眼睛全都多虧了我精心布局,要不是那個蠢貨自己為了封印修羅鬼獄讓自己變得那麼虛弱,你們也沒法輕輕鬆鬆地從神明身上奪走他的眼睛。”
“這本來就是場雙贏的交易啊。”身旁的神明笑著拔出了刺穿他肩胛的骨刺,“你們得到想要的力量,我重獲自由,我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
禍津神的視線如有實質地落在他身上。驟然靠近的聲音滿是玩味和興奮。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對那個蠢貨有彆的心思吧。”
五條悟猛地攥緊了拳頭,可還沒等他抬手,幾道骨刺就穿透了他的手臂。
“在我的領域內就不要試著做小動作了。”黑發血瞳的神明開口,“隻要你向我臣服,我會留那個蠢貨一命,把他變成供你尋歡作樂的玩具。”
“高高在上的神明墮落成你身下的玩物,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五條悟。”
“砰——”術式「赫」打在骨骸上的聲音。
血紅的光芒猛地在空間內炸裂。禍津神看著自己手心被燒灼的痕跡,眼裡有那麼一瞬的詫異。
“沒想到人類會擁有這樣的力量吧。”白發的人類突然出現在了他身後,“這是我的能力,隻要壓縮出發點和終點之間的距離和空間,就能達成近似瞬移的效果。”
“啊,那的確是讓我有點詫異的能力。”禍津神說著抬起了手。
“但也僅僅止步於此罷了。”
五條悟察覺到有一股冰冷的力量落在了他身上,然後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畸變的骨骼刺破他的皮膚,滾燙的血液還沒來得及滴下就蒸發在了空氣裡。
“人類,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你能夠挑釁神明。”禍津神漫不經心地欣賞著麵前狼狽不堪的人。
“那可不一定,禍津神大人。”五條悟嘶啞著笑出了聲。
抬眸,那雙蒼藍眼瞳裡的寒光銳利得讓人心驚。
“從我進入這個空間開始我就在觀察你,你的能力是控製人類的骨骼和血液,可以說隻要是活著的生物,你都能輕而易舉地殺死。”
“但你不要忘了,我是被那位神明庇護的人。”五條悟冷笑著掰斷了自己手心生長出的骨刺,“你千年之前贏不過他,千年之後自然也是一樣。”
禍津神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刻直衝腦海,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龐大的咒力。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禍津神的力量失去了作用。
“我的術式能乾涉原子等級的物質,支配空間,能把魔幻的無下限化的阿基裡斯“悖論”裡收斂的無窮級數帶到現實,也就是憑空創造出一片不該存在的虛空。”
站在他麵前的人類渾身是傷滿臉鮮血,照理說這樣的重傷對於人類的身體來說已經接近負荷的極限,再強行使用咒術隻會加速身體的崩潰。
可眼前這個人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再一次舉起了血肉模糊的手,已經隻剩下骨骼的手指向前伸出,狼狽又瘋狂的模樣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厲鬼。
“禍津神大人,好好看清楚了。”那個人類說著,紅藍兩色的咒術在他麵前交疊。
下一秒,幾乎要割裂時空的恐怖能量劈開了他的胸口。
“現在殺死你的,是你唾棄和蔑視的人類。”
【虛式「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