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尷尬,順勢摟住她的肩膀,被他吻了下筆尖的時候,宋方霓隻有一種強烈想哭的衝動。
“對了,留下你的銀行卡號。”梁恒波隻是淺嘗輒止,他說,“明天我發工資。”
她搖頭。
他卻誤會了,摸了摸她的頭發:“醜話說在頭,這算我借你的錢。還不起的話,你拿到這筆錢後就立刻遠走高飛,我找不到你,就放過你。”
宋方霓的眼眶終於濕了。
即使事後多次回憶,那個瞬間都強烈到要吞噬她,她知道自己要做令自己和彆人極度心碎的事情,可是,在當時,她覺得自己必須和有義務要做。
她去年接觸過一個行為經濟學的理論。
如果一個桶裡困有兩隻螃蟹,那麼,哪一隻也逃不出來,因為如果一隻螃蟹找到了向上爬的路,另一隻就會拉它下來。這是種本能。
宋方霓掙脫他的懷抱站起來。
梁恒波一瞬間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目光,滑過她咬到沒有血色的嘴唇,問:“怎麼了,寶寶?”
宋方霓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像從錄音機裡傳來的,很遙遠和冷靜,也很輕:“咱倆暫時不要見麵了。”
梁恒波的眉毛沒有皺:“你再說一遍。”
她說:“我們不要見麵了。”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
“是因為最近我沒主動來見你嗎?”他歉意地說,“我……”
“我要分手。”
即使內心想了無數遍,但每次想,都感覺“分手”這兩個字像吞著玻璃。而所有這一切,都比不上真正說出那句話瞬間的可怕沉默,宋方霓腦子是空白的。
她隻能逼著自己,說出已經打好了很久腹稿:“異地戀太累了。我現在沒有精力處理這種遠距離戀愛。”
梁恒波柔聲說:“你不用擔心這個,我十一的時候,還會去上海找你……”
“省省你的錢吧。咱倆都不是家庭富裕的孩子,你的錢應該先顧自己的家裡,而不是花在我身上。而我家的事情,我也會自己解決。你幫不了我。”
宋方霓感覺就像坐在滑梯,他們無可避免地向悲劇劃過去。
宋方霓從兜裡掏出鱷魚的鑰匙扣和他之前的學生卡:“這個,還給你。”
梁恒波看著它們,沒有接:“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宋方霓幾乎立刻說,“我明天就回上海。馬上要開學,歐陽來我家接我,我們會一起去機場。”
寂靜中,梁恒波聽著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他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經沙啞了。
他冷冷地說:“什麼意思,和他一起走,你和他在一起了?”
“……目前還沒有。”她說。
梁恒波怒極反笑,他重複著她的話:“目前還沒有,目前還沒有!”
宋方霓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
“我肯定沒有劈腿,但是,我也同樣覺得咱倆之間沒有前途,這又不矛盾。我不喜歡拖拖拉拉,所以,今晚就分了吧。”
宋方霓的餘光看著,那個驕傲男生的手正在膝蓋上微微顫抖著。她不停地跟自己說,對不起,不準哭,對不起。
過了會,他接過那個鱷魚和那張公交卡。
“我明白了。”
接著,梁恒波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她,用絨袋子包裹著,他平常不離身且極度珍愛的walkan。
“送給你當紀念吧。你願意留著就留著,不願意留就賣了它。”他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缺……”
他顯然想諷刺地說“你現在很缺錢”,但是,男生對上她極度蒼白的臉頰,也不過說,“缺放鬆。等你沒事兒的時候,就用它聽聽歌吧。”
宋方霓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說話,她堅持不要,但是,梁恒波又遞給她。
最後,他說了句:“當我求你。”
宋方霓還想說什麼,遠處有一群跳完廣場舞的阿姨結伴走過來。
但直到那群阿姨們走過去,他們還沒說話。
男生坐在椅子上,女生則低頭看著他頭發,她的手指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梁恒波卻說:“你先走吧。”
她點點頭,木偶般地往前走,剛開始走得很慢,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但梁恒波依舊坐在長椅上,路燈照著他的黑發,他坐得很直。
宋方霓知道,自己必須斷然離開,否則,分手就是鬨劇,下一秒,她就會轉身緊緊地抱住他。
不要。
不要身為一無所有還拖累彆人的人,她最討厭的,就是無力感。她已經做出自己的決定了,不是嗎?
宋方霓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發瘋般地像子彈一樣跑起來。
滿臉通紅,呼吸困難,到了前方的路燈處,直撞到一個人。
歐陽文扶穩她。宋方霓一抬頭,滿臉鋪天蓋地的眼淚。她用最後的力氣著看了眼後麵,沒有人追上來。
“怎麼了?”歐陽文吃驚地問。
路燈的光線依舊很暗,她的淚水更洶湧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方霓。”他急著說,“你怎麼了,你受欺負了?”
那一年,她失去了媽媽和初戀,後者是她自己終結的。青春從那一刻徹底結束,人生從那一刻展開。
“我和他分手了。梁恒波。”宋方霓說。她抓著walkan,留下若有所思的歐陽,自己往樓上走。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