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宋方霓繼續打工。
歐陽文來她家找過她一次,但宋方霓都不在。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也不許爸爸媽媽告訴她自己打工的快餐店。
“上海的花費應該挺高的吧。我看他們燙個頭發,兩三千都沒了,真是,有這錢弄頭發不如拉皮,還是我們家最實惠。”宋母轉身笑著對店裡顧客說,收獲一片讚同。
宋方霓收到一台新的手機。
依舊是國產的手機,但至少,可以發微信和上q。
梁恒波和她每晚聊天。
他保送的專業是工科的重點實驗班類,自動化係,他正在提前溫習大學課程,還在學編程。期間又說起打的零工,活都比較輕鬆,而且不用那麼耗費體力。
宋方霓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境屬於比較普通的,但是,人和人確實需要對比,至少,她沒像梁恒波那樣永遠在打工。
兩個人什麼都聊,但彼此有一根明確的界限。
那界限是,絕對不聊令彼此敏感的話題。比如,宋方霓從不問梁恒波的單親家庭構成,而梁恒波也假裝不知道歐陽文和她的生活。
宋方霓一想到,那天晚上在梁恒波麵前衝動地說受夠了,甚至於流淚,就尷尬得雙頰發燙。
這太可怕了,感覺就像是公開展示自己最醜陋軟弱的一張照片。
幸好,梁恒波什麼也沒追問,他輕描淡寫地把這一頁翻過去了。
八月末,宋父宋母特意關了理發店一周,把宋方霓送到了大學校園裡。
她坐在高鐵,看著窗外的植被,慢慢地由墨綠,深綠,變為柔和的翠色,耳機裡聽著列車裡的廣播,隻感覺到一種期盼和快樂。
宋父宋母在上海逗留了一周。
這是印象裡,宋方霓和自己家人第一次長途旅行。
南方的夏天炎熱潮濕,沒走多遠,他們的後背就被汗水洇濕,到後來,宋父寧願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小旅館吹空調睡覺,倒是宋母興致勃勃地和宋方霓一起出去玩。
靜安區待了一天,母女兩人瞻仰了國金和傳說中高大上的法租區,之後挑的是比較便宜的景點,像是什麼植物園、動物園、海洋公園都逛了一遍。
“我看,這也沒什麼新鮮玩意兒。”媽媽鄙夷地說。
她們一起去黃浦江看夜景,滾滾的水流對麵,摩天樓鱗次櫛比,不停地閃爍著廣告牌。
“南方太潮了。”
媽媽對什麼事情都喜歡評價,聲音也大,宋方霓隻是安靜地聽著。
她快樂地吹著江邊的風,有一瞬間裡,卻也想起梁恒波。她把他送的鑰匙扣,珍重地藏在盒子裡,一同帶來上海。
如果,自己和他一樣報考本市大學的話,他們……有可能,也許,沒準兒,大概會發生點什麼吧。
隨即宋方霓安慰自己,世界廣闊,天地大有所為,少年時代的那一點情愫和好感,在新環境裡總歸會被衝淡。
宋方宋母把女兒安置好,就準備回城。
宋方霓從小到大,沒有怎麼收過任何零花錢,但沒想到,父母給她大學的生活費居然出乎意料地多。
她剛剛有些惶恐,媽媽就說:“這可不是你一個月的生活費,這是你一整個學期的生活費。”然後又說,“記得每天接我電話!”
她們大學校區的周邊,曾經都屬於軍區的地皮,如今變革著變革著,才變成繁華的商業區和大學區。但建築物普遍低矮,高建築物也品相不佳的樣子。
就很像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因為提倡大學生的身體素質運動,他們係主任發神經,在露天操場上開新生大會。
作為學生代表,宋方霓在新生大會上當學生代表。
發言發到一半,天空就開始下雨,而且雨點越下越大。院領導奪過話筒勉強講幾句,師生紛紛都作猢猻散。
宋方霓混在人群當中奔跑,感覺她的大學生涯似乎不會那麼的順利。
國政係的女生非常多,而且出大美女,宋方霓在其中依舊凸顯著,頗為引人注意。
她是宿舍裡唯一的北方人。北方風沙大,她會習慣性關窗,南方卻總需要透氣,而她的床位對著窗子,每次睡覺前都默默把窗戶關了。
新生剛入學,總會不停地有人來串宿舍,推銷耳機的,推銷教材的,推銷三無化妝品的,推銷網卡的,其中,還免不了有推銷各種課程。
宋方霓想了想,和上海孩子一樣,先報了一個駕校。
他們係的課前非常多,還要求大部分同學必須修馬列主義教育課。周六上午要刷體育卡,到了周日,她不得不一大早晨就爬起床,起早貪黑地坐駕校的班車去上駕校。
大一的上半學期,宋方霓幾乎沒有辦法睡任何懶覺。
原本想勤工儉學,但她體力實在有限,家裡給的錢也還算夠用,就隻好先顧著學習。
隨著一檔網絡綜藝的流行,大專辯論賽重新變得時髦,而國政係的老師鼓勵大家參加。
宋方霓剛開始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弱,缺乏堅定的觀點,更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但是辯論隊老師堅定地要她留下來,當了一辨。
但打了幾次比賽,她們隊都贏了。
宋方霓在辯論場裡,找回了曾經初中和高一時那種優等生快樂,大家的目光對準她,不是因為她有個愛笑的母親,或者是過分高調的“追求者”,而隻是因為她的所思所想所發表的觀點,隻是因為她是宋方霓。
她獲得一種久違的自由。
大一生活在這種氣氛下度過。
因為學車,宋方霓曬黑了不少。她依舊留著齊肩的發型,但在學校裡的辨識度隻高不低,性格也慢慢地變得開朗。
鄭敏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發微信,說她看上了醫學院的一個帥氣師兄,正在勾引中,然後又問宋方霓,是否有什麼“情況”。
每當這時候,宋方霓又會想到梁恒波。
上了大學後,他們的聯係反而變少了,估計都在努力適應全新的大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