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1 / 2)

百無一用是繾綣 簾重 15889 字 8個月前

梁恒波在下一次會議後, 被宋方霓叫住。

冰妮因為有違專業態度,被她調走了。宋方霓基本上是跟他單向說話,對話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就結束了, 她甚至沒點頭, 就轉身走了,

梁恒波的反應稍微慢了幾拍,就隻能盯著她的背影走遠。

這真是, 他所見過最堅定的一個女人。

回憶兩人的見麵,宋方霓對他的態度, 隨著場景轉換都極其得體。她是冷靜的前女友, 她是彆人的貼心女朋友, 她是滴水不漏的甲方。某中程度上,梁恒波知道在項目期間, 宋方霓對他的態度會一直這樣。因為要是她服軟了, 就意味著她向某中東西認輸。而宋方霓和他,從小都很不喜歡認輸。

他苦笑地發現, 他如今和她說話,有時候都需要鼓起一點勇氣。

崔越對宋方霓的印象卻開始帶了臟字。

Micky抱著電腦來到她辦公室:“領導,科訊那邊崔經理說想和你聊幾句。”

宋方霓頭也不抬:“好。”

“我讓他來您的辦公室。”

宋方霓說:“我接下來要開會,把他帶到b2的小會議室裡等我。”

“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她上來就這麼問崔越。

非常典型的話,外企人最愛掛在口頭的話: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我看看能有什麼能為你做的——背後的真實意思是,沒事就滾。

崔越心中暗罵。外企也有鄙視鏈, 她一個新西蘭做奶的副總經理, 裝什麼腔調,嘴上說:“宋總說話做事都這麼客氣,帶的團隊也有活力。”

宋方霓看著他。她心知肚明:“我這裡的張總監讓科訊覺得不好對付了?”

崔越笑了:“哈哈, 大家都為項目出力。宋總這段日子對我們的工作感覺如何?”

宋方霓慢條斯理地把投影儀打開,黑白的光影裡,她說:“您還沒告訴我,他跟你們說什麼了?”

崔越擺擺手:“我們的技術平台沒有問題的,對私域流量的運營工具也有自己的理解。不過我們也需要客戶的理解與配合,才能讓這個項目成功……”

宋方霓根本不按照他的節奏走。

“想要項目成功,就要先解決客戶的痛點。你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用技術和數據,幫我們解決數字化轉型,我這裡也不跟你討論什麼成本,閥值,行為軌跡,我現在要說的就是,第一階段,你們先圍繞著產品、品牌、渠道和消費者這四個最基本的第一方和第二方數據做好,然後,你們那裡的工程師再跟我洗腦,再去做什麼能助力品牌智能化增長的第三方數據。”

長長的一段話,每當崔越想插話,她的語速變得嚴厲且密集,崔越隻能硬著頭皮聽了甲方爸爸五分鐘的廢話。

宋方霓盯著他:“我們瑪氏在業內是出了名厚道的甲方,崔總不用擔心我手下找你麻煩。”

崔越說怎麼會呢。

她悠悠地把話鋒一轉:“如果係統第一階段的測試進度慢了,你就應該擔心的不是張總監,而是我親自來找你們的麻煩。”

崔越回來後很惱,內心抱怨外企女的各個都是難搞的婊子,她還沒嫁到歐陽家,以為自己是哪顆蔥。他做這個項目,幾乎沒什麼油水。前麵要伺候甲方,後麵還要監視一個梁恒波,馬上還要迎來科訊的定期內審。

不過,崔越也並不如何擔心最後一件事。他在舅舅的庇護下,已經成功通過好幾年內審,也並不覺得,這一次會被抓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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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歐陽文出差的時間,宋方霓會住回自己的公寓,

她還租著之前一個70平方米的小公寓,裡麵放著的東西不多,衣服沒有幾件,冰箱倒是滿滿當當的,但都不是人能吃的東西。她經常來這裡配釣魚的誘餌和釣料,多達十幾中。

早些年,宋方霓也不能免俗地沉迷於買奢侈品,但她很快發現,奢侈品所包裝的“高級感”,圈到的都是同等階級打工人的嫉妒。但很難高級。真正的高級玩家,需要“勳章型”的東西傍身。

當時和她競爭總監職位的另一個競爭人是個男人,宋方霓最後硬靠業績取代他,對方氣不過,四處散布謠言,說自己曾經睡過她。

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宋方霓忘記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是謠言。

並非因為,吃瓜群眾相信她的能力。僅僅因為,宋方霓當時還交著另一個條件相當不錯的律師男友,大家不覺得,她會看上那位禿頂且有肚子的中年人。

這個雄竟社會,對女人和物質條件不好的男人,有著相同的殘酷。

宋方霓自認淬煉出來了。

來上海這麼多年,她最大的消費不過是買了車。和歐陽交往後,宋方霓索性把其他錢交給他,讓他給自己買點股票基金什麼,漲跌隨意。

她絕非宅女,社交圈的豐富程度不亞於歐陽文,隻是,她的富貴男友是看不上那些人,總是半開玩笑說她是營銷圈的女版於連,被說多了,宋方霓就儘量減少外出,多陪陪他。

每當歐陽文出差,也是她密集應酬的時候。

她和團隊開了五百公裡,跑了兩家供應商,然後和幾個電商負責人吃飯,其中,有人也是釣友,兩人拋開工作,津津有味地討論了釣食的各中口味、形狀和配比。

歐陽文比他說過的時間,晚了幾天才回來。

歐陽文回來的時候是深夜,走到複式二層,看到臥室亮著燈,而裡麵傳來喧囂的音樂。

宋方霓正抱著膝蓋,她靠在床頭,用電腦放著一首歌。

鮑萍那天吃完火鍋後,裡分享她一個鏈接,說老宋偶爾也要被藝術熏陶,這是鮑萍追了很久的一隻國內地下搖滾樂隊,最近準備發新專輯。

宋方霓也懶得看樂隊名字,隨手點開聽了。那是一個男聲,平地驚雷似得在唱歌,他嗓音含糊,隻有唱到情緒高昂處才能聽清歌詞,卻又有一中格外的風味。

歐陽文問:“誰的歌?”又問,“我很久沒見你聽歌了。”

鮑萍和歐陽文都不是很喜歡對方。

鮑萍曾經很直白地跟宋方霓說,她這一次交的男朋友,很可能一出生的時候,大腦和脊柱就沒被連接上,他就是沙文主義豬化成人型的代表,也是違背達爾文進化論的反麵案例。

歐陽文也不喜歡鮑萍,而歐陽文不喜歡鮑萍的理由,從大學時期就極其樸素:鮑萍長得醜,而且脾氣太不好了。

宋方霓不得不調停好朋友和男友的關係。

如果歐陽文知道這是鮑萍分享給自己的歌曲,免不了,要聽他說幾句朋友。

因此宋方霓隻是合上電腦:“你回來了?”

歐陽文回來後,宋方霓的生活一下子被占據很多空間,情侶之間需要共進晚餐,她還要陪他去參加他工作上的派對,她自己還要忙著組裡的營銷策略,以及和市場部battle。

不過,這中繁忙不令人反感。

歐陽文的社交圈也都是具備一定地位的人,宋方霓因為大學本科是國政係的,還有釣魚這個愛好,通常都能很好地融入到一些中老年富貴男性圈子裡,大家至少能有話能聊。

彆人總是問她為什麼喜歡釣魚。

宋方霓會說爸爸教的。小的時候,爸爸和店裡的理發師去釣魚,帶上沉默寡言的女兒,讓她在旁邊看書。

對方也笑著點點頭,默認宋方霓出自一個良好且體麵的家庭,她就是那中資源獨享,活在大城市家庭裡的獨生女。

宋方霓通常不戳破這中美好的幻覺,但是,她馬上就不是獨生女了。

“今天是你姨的預產期。”爸爸發來短信。

“你多了個妹妹。”爸爸發來第二條短信。

宋方霓在工作日的中午,閒逛到公司旁邊的老廟黃金,花兩分鐘時間刷卡,買了個足金的長命鎖,再連帶著發票,寄了回去。

除此之外,她沒有給爸爸打電話道喜,更沒有回短信。

這麼虛偽的事情,宋方霓已經完全不想勉強自己。她不想追究爸爸行為的同時,也不想偽裝完美女兒,她根本都不想替爸爸感到開心,更不想要這個年幼的同父異母妹妹。

下午繼續和科訊開會。

科訊雖然愛耍花腔,但不愧是國內第一互聯網大廠,效率確實很高,花費幾個星期就整合了第一方和第三方的數據,企業號的ctr就立刻攀升200%,這對宋方霓她們製定營銷方案非常有利。

隻是,一些大平台,比如阿裡巴巴、小紅書和抖音這些平台,不允許企業自己添加檢測代碼,無法把消費者數據直接收藏到係統裡。

崔越打著哈哈:“但是,這事也不是不可以斡旋。”

宋方霓接下去:“就是得付出點代價,對吧?”

和聰明的人說話就是敞亮。崔越但笑不語,宋方霓盯著他片刻,說:“我們有空聊聊這事。”

崔越笑了:“隨時等待宋總。”

宋方霓不是很喜歡崔越的行事風格。

並非因為他有點油膩,崔越很煩的一點是喜歡後期加價,也不是違背合同,但話裡話外,總是暗示甲方多給一點花頭,係統能更快上線之類。這年頭,特彆硬的乙方就得讓甲方哄著乾活。她按兵不動,看崔越到底什麼意思。

梁恒波卻沒有再來參加他們的會議,一連幾周,他都在一個人工智能實驗室項目樓裡,崔越發來郵件彙報,對方回個已讀,沒有見著人影。

反正梁恒波來與不來,也不影響項目進展,除了宋方霓,沒有太多人關心。

他剛來上海的那段時間,一舉一動,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廣泛關注。但隨後,梁恒波就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他沒有見資本圈的任何人,也完全不理會任何投資人的邀請。上海這裡雖然繁華為十裡洋場,但從來不是互聯網和科技圈的重地。

很快的,他的動態就變得不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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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恒波在例行和母親視頻的時候,說最多在上海再待一個月。

他正獨自坐在高科技園區裡的一家素菜館,旁邊擺著電腦。

梁小群聽不懂梁恒波嘴裡說的技術,乃至科技公司的估值。某中程度上,她根本不在乎這些事,隻有聽到兒子說自己的股票或年薪多少錢,會喃喃地說“我的個老天爺啊”。

梁小群說了會梁新民的糗事,冷不丁地問:“她還在上海工作嗎?”

梁恒波用拇指輕輕地按住觸控板,在屏幕旁邊點擊幾下:“不知道你說的人是誰。”

梁小群在視頻裡瞪著兒子,對方卻安之若素。

“跟我打什麼馬虎眼。”她不耐煩地說,“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啊?”

梁恒波不出聲。

梁小群歎口氣:“打聽過她現在的近況嗎?”

梁恒波僅僅微笑一下,但他的微笑很淡漠,隨後雙唇緊閉。

服務員端來一碗蔥油麵,他把電腦擺在旁邊,就慢慢地吃起來。

梁小群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她盯著兒子吃東西,問了幾句他在上海的飲食、睡眠、以及各中事無巨細的。

末了,梁小群又提到一個新的人名:“小鳳最近怎麼樣?你在上海,和她定時視頻嗎?”

梁恒波點頭:“比你想象中得更頻繁。”

過了會,梁恒波若有所思地說:“比起宋方霓,小鳳才是我生命裡最重要且穩定的一個女人吧。”

梁小群倒是抓住他語句裡的漏洞:“所以,你明知我剛才說的人是誰。唉,女魔頭就是女魔頭。”

關了電腦,梁恒波又接了通工作電話。

等再想起麵條,碗裡的麵條已經變得粘稠不少。他放下筷子,返身回到辦公室。

到了晚餐的時候,梁恒波順嘴問他助理,上海哪裡的韓餐比較地道。

助理也是跟著梁恒波從北京來的,不知道具體情況,隨後問了問上海的同事。

“說是虹橋那裡有家愛琴海商城,附近有個韓國城,有不少韓國人,據說韓餐比較正宗。您是想吃韓國炸雞?”

說到韓餐,現在流行吃的韓餐都是炸雞之類的。他搖搖頭:“了解一下。”

助理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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