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1 / 2)

百無一用是繾綣 簾重 14358 字 8個月前

梁恒波是被急著叫回去加班, 他和廣州總部視頻會議到了晚上,隨後半夜到科技園區,和幾個核心的工程師開會。

到了淩晨, 他還好,但會議室裡的其他人已經萎靡不振, 便放過他們。

等有時間拿起手機,梁恒波才發現,宋方霓在兩個小時之前,給他打來很多次電話。

她又發來微信申請,說有重要事情想當麵和他說,問今天有沒有時間見麵。

梁恒波剛想著該怎麼回複她, 隨後, 卻也接到梁小群的電話。

她問兒子能不能放下工作, 緊急回來一趟。

梁恒波立刻訂了機票。

梁新民保安隊隊長在他老家,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也是智力略微有點問題的人。不知怎的, 隊長得知梁新民有一個富有的外甥, 就惦記著把妹妹嫁給梁新民, 想讓他倆智力水平不夠的人結婚,以後也都讓梁家這個外甥照顧他們。

梁新民被挑撥著偷家裡的戶口本,結果被梁小群攔住。梁小群得知詳情, 氣得直接把他鎖在家裡,再讓他把保安的工作辭了。

家裡鬨得天翻地覆,她實在控製不住。

梁小群一看到兒子匆匆地進門, 就嚴厲質問他,是不是在上海的時候偷偷地給舅舅錢了。

她極其不客氣地說,“你有點兒錢了不起麼?我告訴你, 你舅不需要你的臭錢,他情況好,繼續當小區保安。要是有一天他徹底糊塗了,我做好心理準備,把他送到精神病去。我也一直給你舅舅存著錢。你現在給他錢就是在害他!你也是在害我!”

梁恒波放下行李。

一時間,隻有梁新民在房間內大力咣咣砸門的聲音。

梁小群在盛怒和極端疲倦之下,她站起來,在客廳裡來回地走了兩圈,又走到兒子麵前,戳著他鼻子說:“我現在說什麼,他根本聽不進去!行,你現在去跟梁新民說,告訴他,他這輩子甭想結婚!想都彆想!我這一輩子願意養著他就算是當姐姐的仁至義儘了,我兒子絕不能再負擔他!他不能再害我兒子!憑什麼?憑什麼?我為什麼要養這麼一個負擔!!”

梁新民並不懂結婚具體是什麼意思。

保安隊長主要跟他說什麼多一個女人能照顧生活,還能生個小娃娃。他覺得不錯,也就點頭,當梁恒波告訴他必須從保安隊辭職,梁新民又開始大鬨著砸東西,甚至跳起來要打他的臉。

梁恒波不得不一拳把他掀翻在地麵,但整個場麵幾乎控製不住。

到了半夜才消停,母子兩人都精疲力儘,坐在沙發上。

梁恒波用冰枕按摩著手指,他低聲說:“你和舅舅不需要出去工作,我現在養得起你們。”

梁小群眯起眼睛:“你自己都過得一塌糊塗,還想養我們?”

他反問:“我怎麼過得一塌糊塗了?”

梁小群終於窒了一下。

她稍微柔和語氣:“唉,我氣糊塗了。你就忙自己的工作吧。我想好了,你舅現在做小區保安,每個月到手的工資,夠他吃飯。我們多給他錢就是害了,他這輩子絕對不能禍害其他姑娘,我們老梁家傳宗接代的任務,是要交給你的。”

“傳宗接代?”梁恒波垂下眼睛,口吻微微不耐煩,“你倒也不必說的跟東宮娘娘烙大餅似的。”

梁恒波的日程很滿,中午還要回去,為了路上能稍微休息一下,訂的高鐵。

離開之前,他突然告訴母親,最近見到宋方霓了。

梁小群已經被梁新民弄得精疲力儘。

“你的事情不歸我管。”她擺擺手,“免得你又損我是什麼東宮娘娘。”

但過了會,梁小群覺得兒子還在原地站著。

她抬起頭。

梁恒波看著她,輕聲說:“媽,你是不是想過,我和舅舅都是你的負擔。”

梁小群怔了下,但還沒回答,他就關上門走了。

梁恒波坐高鐵重回上海。

前兩個小時一直處理公務,剩下的時間在補覺。等快到站的時候,他才醒過來。

梁恒波的朋友圈從來是關閉狀態,但今天,他突發奇想,刷了一下朋友圈。

A輪,螞蟻集團上市,上海貿易港政策——歐陽家公子求婚成功。

有人把歐陽文求婚的視頻,發到自己朋友圈裡。

梁恒波完整地看完了正常求婚過程——鏡頭並沒有對準誰,但歐陽文在鏡頭裡,貴氣逼人,像那種小視頻裡應該出現的精英才俊。

而背景音樂應該是鄧麗君老歌,弦樂版的《甜蜜蜜》。求婚,這一種鄭重的事情,似乎,也就應該發生在這時節,在迎麵吹來的春風裡,在夜晚的甜蜜裡。

歐陽文跪下去的時候,聲音有一點發顫,但依舊完整地說完誓言。

宋方霓依然很好看。從她推開門,慢慢走出來的樣子開始,就是很紮眼的好看。無人機像繁星般在她身後飛翔,她在一個巧克力噴泉前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歐陽文。

遲疑的時間有點久,但隨後,她就接過戒指,朗聲地說:“先站起來吧。”

梁恒波用一隻手輕揉著自己的眉毛,另一隻手繼續握著手機看視頻,但眼前的屏幕開始發抖。

梁恒波其實在藥物的作用下已經很少做夢,但他記得,在很多年前,他們分手後的幾年,自己會做同一場深刻的夢。

在夢裡他是在高高的紅色磚牆上,是在三樓,就很像他的大學校園教學樓,然後是一個晴天。院子裡沒人,但是宋方霓就跑回來找他,她看起來容光煥發。他問她高興個什麼勁兒,然後她就告訴他,她要結婚了,希望他參加她的婚禮。

梁恒波記得他笑著說,他不記得自己要結婚了啊。

每次到這裡,他都會感到胸口傳來無邊的劇痛,然後,獨自一人醒過來。

高鐵列車已經緩慢地停在上海虹橋站,商務座的椅子像太空艙。旁邊的旅客不耐煩地站起來,梁恒波卻不得不坐直身體,然後把臉埋進手裡,有淚水從指縫裡潤濕,按得越緊,流得越快。

隔著那麼多年,一切都仿佛回到宋方霓蒼白著臉說分手的瞬間。而在所有的抑鬱、絕望和傷心過後,自己居然還記得女生輕聲說的話,她會永遠永遠愛他。

此刻,說話的女生在鮮花擁束的大堂裡被所有人見證,嫁給了其他人,最終,他也做不到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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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訊給錢很痛快。

一辦完股轉金的手續,鮑萍就開始在上海看房,雷霆般地選中一所浦東的豪宅。

那是一個大平層,200多平方米,價格高昂,也不受政策限製。

她給宋方霓展示了平麵圖,裡麵有個很小的房間,是留給宋方霓的。

“就像《老友記》裡,錢德勒給喬伊留的小房間。苟富貴,勿相忘。”鮑萍憐憫地說,“任何時候,你永遠都可以來我家裡住。”

宋方霓隨便看了下圖紙,她的興趣缺缺:“這房間是朝北的吧,。”

“……我們友誼的小船已經翻了!絕交吧。”頓了一下,鮑萍感慨,“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人裡最可靠的女的,也是脾氣最好的一位,預備營的貴婦少奶奶,沒想到,你居然和歐陽文分手了。太牛逼了。”

宋方霓跌回到沙發上,她看著天花板:“謝謝你啊。”

這是歐陽文向她求婚第三天,也是宋方霓搬回她公寓的第三天。

當時在掌聲雷動中,在歐陽雲很多親密的朋友視線裡,宋方霓找不到任何事情做,除了,收下他戒指。

但是,她除了收下戒指外,也沒有戴上。

歐陽文對著自己跪下的瞬間,宋方霓的腦海裡隻有一個清晰的答案。

不。

不行。

不願意。

她不喜歡被當眾求婚,她不喜歡被人當水猴子似的圍觀,她甚至不喜歡那種水滴形的誇張戒指。那些東西對她沒有任何的意義——也許,所有能說出來的理由,根本都屬於表層的借口。深層的原因是,她沒有辦法給予歐陽文相同的感情。

她喜歡聽歌,是因為她總幻想著梁恒波沒有離開他。她那麼喜歡釣魚,是因為她不想回到歐陽文的身邊。她和歐陽文至今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是高中同學。

她答應當他的女朋友,隻是因為在迷茫中叫了歐陽文的名字。這肯定代表點什麼,也許,在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應該喜歡一下歐陽。

眾人喜氣洋洋的功夫,宋方霓把歐陽文叫到沒有人的地方。

歐陽文準備擁吻她,卻看到宋方霓的眼睛,愣住了,

她把戒指遞給他。

“剛才外麵人太多了,我不想你難堪。”宋方霓說。她的臉,乾乾淨淨的,實在想有幾分歉意,但是,那戒指簡直就像燙手的山芋,她隻想趕緊還回去。

歐陽文整張臉先是漲紅,隨後慢慢地變白,他冷笑說:“什麼意思?你不想跟我結婚?”

宋方霓搖搖頭。

歐陽文的臉色稍緩,她告訴他:“我們分手吧。”

然後,宋方霓獨自回家,一覺從夜裡睡到下午。

睡醒的時候,她才發現,被褥整個都是濕的。不是淚,而是汗。她就像從溺水的狀態回到地麵,終於獲得了喘息。

“歐陽文喜歡你,這是我們唯一的共同點。”鮑萍在旁邊說,“但我覺得他的為人很糟糕,喜歡去踐踏彆人。當然啦,有些女的會覺得這是一種霸總特質。”

宋方霓微微地歎口氣,她惆悵地說:“他上高中時就這個樣子。”

鮑萍倒是感同身受:“好吧,十幾歲那德性倒是可以理解。老娘在十幾歲時,根本啥也不懂,腦子裡也就是一泡汙。”

宋方霓一言不發。

上高中時,她其實是很不屑於歐陽文,甚至恥於與他為伍。後來,她來到上海讀書,進入社會後飽嘗冷暖,又覺得歐陽文身上的很多品質也不是不可以忍受,因為在社會上比他糟糕得多的男男女女,簡直是數不勝數。

她心想,人的認知,其實可以反複推翻的,對嗎?

宋方霓搬回自己的公寓。她把之前的整張床和床墊都扔了,全部買了新的,再鋪上新的床單和被罩。

床單和被罩都不是那種時髦都市人最推崇的性冷感的莫蘭迪色,而是很活潑的卡通,上麵密集地有一個個刺繡的小鱷魚圖標,有點可愛。她躺在上麵,盯著天花板。

宋方霓把魚竿和馬紮裝在車後座,這幾天下班後沒著急回家,先進行踩點。

夜晚的河水很寧靜,她把手伸到河水裡,聞了聞腥氣。

魚竿動了,她立刻站起來,提起,握緊,但是水下不知道什麼東西,居然拉著她往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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