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隻是一個虛影,又如何能撿起實物,嘗試無果之後,她的神色更加哀傷了幾分,柳眉之下,那清澈的雙眸也浮現了幾分水霧。
女孩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撿起隨便,隻能把自己的身體靠了過去,將瓷瓶擁入懷中。
她就這麼安靜的抱著破碎的瓷瓶,身上的紅色煙紗長裙隨著空氣流動微微上下浮動著,整個融為一體,組成一幅安靜的畫麵。
女孩緩緩的閉上眼睛,眼角,滾落一滴淚水。
不知為何,看到這滴淚水,靳木桐隻覺得心口一陣鈍痛,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是為瓶身破碎難過嗎?你放心,我會儘全力想辦法修複你。”
女孩這才抬起頭,看向了靳木桐,半晌,嘴角柔柔的彎了彎,隻是眼中的哀傷不減半分:“謝謝你,隻是,沒有必要了。”
“為什麼?”
“我並非第一次破碎。”女孩輕聲說道。
“我知道,但依舊可以修複,可以讓你的容貌恢複原狀,不會有任何疤痕。”靳木桐也低聲承諾道。
女孩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之前那人便修複過,也曾親口說,想要做出接縫部分的開片效果,還有接縫處的氣泡感,隻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容貌對我,也並非那麼重要。”
靳木桐看著女孩的樣子,覺得心臟的位置酸酸的,“你從哪裡聽說,是那個店裡嗎?那個人隻是自以為是,他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做不到。”
女孩依舊搖頭。
靳木桐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你有什麼願望嗎?無論什麼,我都會儘力幫你。”
“願望……”女孩聽到這個詞,眼中方才帶上了幾分神采,她看向靳木桐,祈求道:“那你可以將我帶去個乾淨之處,找個樹根底下徹底埋葬嗎?”
靳木桐:“……”
不,她不想。
女孩也是接觸到了靳木桐拒絕的消息,輕輕地歎了口氣,目光垂了下來。
靳木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說真的,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隻是也就在這一瞬間,一個想法突然湧入了靳木桐的腦海。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靳木桐試探性的問道。
也許,她需要慢慢接觸她,從她的故事裡,才能找到答案。
“我的名字?”女孩柳眉微蹙,隨即輕輕搖頭:“我不記得,我已經全部都不記得了。”
靳木桐:“……”
“她叫翠蘭,也是這個瓷瓶的製作者。”古畫祁修的聲音突然傳來,引起了靳木桐的注意。
“翠蘭?”靳木桐疑惑。
古畫輕輕地“嗯”了一聲,“我沒想到,你竟然遇到了祭紅。”
“有什麼問題嗎?”靳木桐直覺覺得在她身上,有一個很沉重的故事。
“祭紅的故事,在景德鎮一帶流傳很廣,很多陶瓷人都知道……”畫輕輕開口,聲音裡,也逐漸帶上了幾分沉痛。
明朝,宣德年間,景德鎮。
“阿爹,你看我畫的這青花纏枝大盤如何?”
十六歲的少女身穿土花布做的襖子,抬頭問她父親,少女明眸皓齒,波光流動,眼神裡一派天真爛漫,又有些雀躍。
似乎在等著父親的讚許。
這是她最近忙活了好幾天拉坯、修坯,塑形,做了一隻她很喜歡的大盤的瓷坯,又照著父親平日裡教的方法給大盤畫了纏枝紋,筆法雖然也還有些稚嫩,可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卓良剛下工回家,平時無論多累,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都是滿臉笑容的,今天卻無論如何都擠不出一絲笑容,眉頭緊鎖,額間的皺紋都深了不少。
“阿爹,你怎麼了?”翠蘭見父親心情不好,放下瓷盤,乖巧坐在父親身邊問道。
卓老爹看著女兒,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半晌,隻重重的歎了口氣:“唉。”
翠蘭想起之前在村裡聽到的傳言,小聲問道:“阿爹,是廠裡讓你們燒的紅瓷還是燒不出來嗎?”
卓良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把房門關上,關上之前還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才放心。
“小蘭,在外麵你不能妄議禦窯廠的事情,會闖下禍事的你知道不!”卓良嚴肅的說道。
“阿爹,這裡隻有我們父女倆,又沒有外人,你就告訴我吧,到底發生了什麼。”翠蘭搖晃著卓良的手臂,問道。
卓良想了想,這事情反正也瞞不了小蘭多久了,便點了隻卷煙,猛吸了一口。
“小蘭,最近幾年連年災禍,聖上下了旨意,讓景德鎮集全鎮之力,燒出正紅釉色的瓷器,用來祭神。”
“正紅色……可是景德鎮從來都沒有燒造過正紅色的瓷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