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良掙紮著想要起身,被工友扶著坐了起來。
“蘭……我已經不中用了……你、你快回家,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在最後,他不想讓女兒受驚嚇,還在安慰她。
翠蘭的眼淚奪眶而出:“阿爹,你放心,紅瓷我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要用我們村山腰的一種土燒製,不容易炸窯,隻是我做的釉料還不能完全顯色。”
工友也紛紛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說道:“傻孩子,你以為你做的那些土法釉料能用麼?這種紅釉必須達到聖上的要求,用各種各樣珍貴的方子調製,珊瑚、瑪瑙、珍珠……你連見都沒見過。孩子,你還是彆浪費時間了,你今天能來看你阿爹,已經儘了孝心,以後好好活著,就是對你阿爹的報答……”
說到這裡,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不禁悲從中來,哽咽了。
“伯伯,你說的那釉料,還有剩下的麼?”翠蘭突然有了想法。
窯工答道:“有倒是有,隻不過要進入窯廠,哎,如今全景德鎮沒有人願意去窯廠,去了也是送死。”
翠蘭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試一次。
“阿爹等我,你們等我,我一定能燒出大紅釉,救你們出去!”
“誒,你……”
不等窯工們叫住她,翠蘭便四處尋求門路,總算是將自己之前做好的瓷坯和找到瓷土,交給了新一批進窯的窯工,那人是同鄉,也想儘快找到燒製的方法保住性命,翠蘭給的法子自然願意嘗試。
離祭祀窯神還有最後三天,翠蘭隻有一次嘗試的機會。因為燒製這種紅瓷至少就需要三天時間。
這三天,她一直守在那裡,眼睛中帶著濃濃的渴望,默默祈禱。
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開窯那天,翠蘭並沒有等來好消息。
“哎,可惜啊,你看看這顏色,其實已經出紅了,也沒有炸窯,應該說來差不多了,隻是可惜根本達不到鮮紅的程度。這樣的成品,督窯官那肯定過不了。”
同鄉痛心疾首的說。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翠蘭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所有的路子都已經嘗試過了,難不成她真的救不回阿爹了麼?
翠蘭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走著,和阿爹相依為命的回憶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她難道什麼都無法為阿爹做,眼睜睜的看著阿爹去送死麼?
恍惚中,仿佛有什麼液體從眼睛中流了出來,不似眼淚,粘粘的。
翠蘭在恍惚中,走進了窯神廟。
人們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給窯神的祭品。
“這災禍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過去……”
“是啊,咱們景德鎮的窯工難不成都要賠進去不可嗎?”
“有什麼辦法,聖上一句話,我們就必須賠上自己的性命,不然又能怎麼辦呢?”
“不知道求問窯神有沒有結果了?”
“其實結果早就出來了,隻是……這窯神提示燒製正紅釉的法子實在是太過詭異,行會估計會按下不說。”
“什麼法子?”
翠蘭原本跪在窯神廟側殿,這裡供奉的是火神娘娘,卻無意中聽見了內室有人說話。
兩人的談話涉及燒製正紅釉的方法,自然吸引了翠蘭的注意,室內的人壓低聲音,聽不太清楚。
彆的沒聽清,血祭二字卻落入她的耳朵裡。
窯神……竟要人血祭?
血祭?
對了,聽說這窯神殿裡供奉的,也不是什麼神仙,而是前朝的一位名叫童賓的普普通通的燒瓷工。
那時候皇帝身邊的親信太監督造大龍缸,屢試屢敗,太監潘公公怕皇帝責罰,殘害匠人,童賓縱身躍入窯內,以示抗議。
沒想到,這一躍,火光衝天,龍缸出世,窯工們也被赦免。
為了紀念他,窯工們便在這裡建起了一座窯神廟。
他……竟然要讓如今的人效仿,才能燒出紅瓷?
翠蘭不信,可卻像是什麼點醒了她一般,她突然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