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平淡,似乎聽不出有任何情緒,目光卻盯著靳木桐的眼睛,似乎想要捕捉她心裡閃過的想法。
靳木桐微微蹙眉,緩緩說道:“紀教授,我接觸古董的時間不長,可我能感覺到古董本身的魅力,觸碰它們,修複它們,就仿佛在跟它們對話……跟古人對話。我是個生意人沒錯,不過這也並不妨礙我對古董的感情。至於造假,我沒必要這麼做,也不屑這麼做。”
她的語氣也很平淡,不過卻讓人聽出話裡麵飽含的堅決。
紀鬆柏看著她的眼睛,過了一會,話題一轉說道:“其實這次來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靳木桐目光突然垂了下去,“如果老先生是找我幫您造假,那便不用開口了,我這個小店,沒有這項業務。”
“啊?”紀鬆柏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了她是什麼意思,不由啞然失笑。
“不是造假,我最近有事沒空修複,你能幫我修好這本書麼?”說著,紀鬆柏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有些破損的古籍,上麵寫著《黃帝內經》四個字。
“啊?”靳木桐一臉懵逼,她更不懂了:“紀教授,你是古籍修複方麵的專家,可我完全沒有修複過古籍,甚至沒有學習過一點古籍修複方麵的知識,你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我,不大合適吧?”
紀鬆柏淡淡道:“沒學過古籍修複知識?那之前三天,你做了什麼?”
“嗯?”
“那三天講座。”
“可是我還從未實踐過,而且……”靳木桐頓時有點方。
“哪裡還不會?”
“就就就比如……我……”靳木桐感受到了壓力,慌張中突然想到了什麼,飛快拿起旁邊的筆記本,那裡記錄著她依舊不懂的東西,“這些還不會!”
紀鬆柏接過本子看了看,大概心裡有數了。
他走到桌前,擼起了袖子,將她桌上的雜物移開,剛要動手拆《黃帝內經》,卻看見了靳木桐書桌上的那本《花間集十卷》。
“這本《花間集十卷》上有曹元忠的收藏章,這是曹元忠批校的版本。你多少錢收的?”紀鬆柏好奇問道。
靳木桐如實回答:“一千塊。”
“就品相來說,你算是撿了個小漏,這個版本的《花間集十卷》拍賣價格大概在三萬到四萬左右。”紀鬆柏點了點頭。
靳木桐心裡有些小雀躍,這個價格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相當於翻了三四十倍。
“不過……”紀鬆柏接著說道:“這書被蟲蛀了,想要轉手,還得修複。”
“嗯。”靳木桐點頭。
“那就拿你這本示範吧。”紀鬆柏說完直接將《花間集十卷》裝訂好的線拆掉,將書頁散開後,抽取了一張蟲蛀的比較厲害的進行示範。
“古籍破損原因有很多種,通常蟲蛀、鼠咬、酸化等都是破損的主要原因,你得先分清楚破損原因,再對症下藥。
然後便是尋找跟這古籍的書頁最接近的修複紙,通常我們會常備幾十種不同的修複紙,通常使用竹紙。作為商業修複,你如果找不到那麼多的紙,則可以學習如何對紙張進行人為加工,這些我講座裡麵也有講。”
“嗯。”靳木桐乖巧聽講。
“接下來便是調製水漿糊,然後根據紙張厚薄對紙進行刷漿,你看好我的動作,這張紙比較薄,所以我們要刷薄一點,注意手法,一定要輕柔,均勻。你來練習一下。”
靳木桐依言拿著筆,也試著在紙上進行刷漿操作,有不對的地方紀鬆柏也立刻指出來,很快靳木桐的動作便比較規範了。
如何接紙,如何去掉多餘的修複紙,最後如何將修複好的書頁揭起來。
“你先學這個,把所有的書頁都修複好,最後再裝裱。”
“好的。”靳木桐連聲應道,她完全沒想到,紀教授竟然能專門教她。
這次的單獨教授讓靳木桐受益頗多,這比聽講座要直觀很多,而且她操作過程中出現的錯誤紀教授也給指正了。
一堂課下來,靳木桐之前學的一點皮毛知識也得以融會貫通。
“古籍修複沒那麼難入門,但是想要精益求精,往往需要很多年的練習,不過隻要你肯練,很快便可以獨立上手了,雖不能達到專業水準,不過商業修複已經可以應對,你先自己琢磨吧,加我微信,有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靳木桐就這麼做夢一般,加上了紀教授的微信。
“等你練的差不多就幫我修複這本《黃帝內經》,我最晚一個月後需要。”紀鬆柏原本想說一周,考慮到靳木桐的進度,臨時改口為一個月。
“好……”靳木桐心情複雜的接過了這本泛黃的《黃帝內經》。
紀鬆柏想了想,也沒什麼要教她的了,便抬腳要離開。
“紀教授。”靳木桐叫住了他。
“嗯?”
“你的水平那麼高,身邊一定也有很多會修複這本書的學生,你為什麼要讓我替你修複這本《黃帝內經》?”靳木桐覺得疑惑,便還是問了。
紀鬆柏想了一會兒,滿不在意的說道:“你彆緊張,我教學過程中需要一本新人修複的古籍作為示範,你不要有壓力,直接動手就行。”
靳木桐:“哦……”
紀教授走後,靳木桐長出了口氣,呆坐在椅子上。
紀教授大概需要一本新人修複的古籍當做反麵教材吧?
靳木桐這麼想到,大概也能想通了。
接下來幾天裡,汪陽將店裡的所有庫存商品都做了詳細的整理,因為翟薇接下來就要為這些商品定製合適尺寸的包裝盒了。之前店裡的包裝十分不規範,不利於店鋪整體形象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