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彤拿著這個懷表又看了很久, 將懷表還給了靳木桐,目光還有些依依不舍。
“既然是你買到的,那便是你的東西了。看來我們還真的挺有緣分。”蘇彤輕聲說道。
紀鬆柏覺得這已經不能用緣分來形容, 這簡直是奇跡。
據他所知, 蘇彤一直呆在國內。她的照片居然會出現在法國的跳蚤市場的一隻懷表內, 還正巧被自己的徒弟買到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蘇彤, 這真的是你的照片嗎?”紀鬆柏追問。
蘇彤笑了:“紀教授, 這是我年輕時候的照片, 跟現在差彆也不算大吧。”
她的嗓音輕快, 隻不過, 她的笑容中帶著淺淺的酸楚。
“不大, 你看上去還是那麼年輕。不過,這照片怎麼會在法國?”紀鬆柏問道。
蘇彤臉上的笑容微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紀鬆柏一愣, 立刻明白自己問了對方不想提的事情,也有些過意不去:“哈哈, 我也就是隨口一問, 你彆介意。”
兩人的目光看向剛剛進門的工作人員,幾名工作人員小心的將存在庫房中的《女史箴圖》推了出來。
此時靳木桐心中思緒萬千, 蘇彤一定知道這個懷表的主人是誰, 可是剛才看她的神情似乎並不想再提起。其實她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隻能看之後有沒有機會, 私底下再詢問了。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替埃莉薩找到她的主人。
當眾人走近這闊彆百餘年的《女史箴圖》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眾所周知, 《女史箴圖》真跡不存,現存的兩個版本,其中一本藏於故宮, 靳木桐也見過那個版本,保存度雖然較好,可惜藝術性比較差。
而唐本《女史箴圖》是公認的更貼近原版的絹本,也就是此時出現在這裡的這本。
隻是,此時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這幅國寶《女史箴圖》竟然已經被裁剪為三段了!
有些年輕人已經開始詢問工作人員,這幅畫為什麼會被裁成兩段。
工作人員介紹,當初大英博物館之所以會將《女史箴圖》攔腰裁開,是因為它太長了,這樣裁開重新裝裱更有利於懸掛。
“這不是瞎胡來嗎?這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文物,當初怎麼流落出去的就不提了,可是既然保存在大英博物館,就應該被好好保護,居然因為方便懸掛將畫從中間裁成三段!”
“我好氣啊!我們的國寶竟然被這樣對待!他們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也太過分了!你們瞧,這《女史箴圖》不僅從中間裁開,連題跋都被裁掉了!”
“可不是!這幅畫從唐代流傳至今,題跋上保留了大量的曆史信息,但凡對中國古畫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
“等等,這裝裱手法怎麼這麼奇怪?這是哪國的裝裱風格?”
紀鬆柏也聽見了晚輩們的討論,其實他對《女史箴圖》的現狀已經有一定的了解了,可是當他親眼見到的時候依舊覺得心痛不已,如果《女史箴圖》還留在故宮,一定不會被這樣對待。
他冷聲回答:“這是日本畫的裝裱手法。”
靳木桐剛看見《女史箴圖》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的,聽見師父這麼說才恍然大悟,原來大英博物館將《女史箴圖》按照日本畫的方式裁開,去掉題跋,然後再度裝裱。
這對於這幅從中國來的有著一千多年曆史的古畫來說,無異於極大的誤解甚至羞辱。
翻譯並沒有將大家的討論翻譯給英國方麵的人員,不過他們已經從這群中國人的臉上看到了憤慨的神情。
“這幅畫由於年代久遠,距今一千多年,已經出現了掉渣的現象,如果再不加以修複的話,隻怕這幅畫無法保存太久了。”英方代表史密斯先生說道:“紀教授,我知道你是中國古畫修複方麵的專家,我懇請你和你的團隊幫我們修複這幅《女史箴圖》,如果需要任何人力或者物質方麵的幫助,我們都會全力配合的。”
他的話非常懇切,紀鬆柏壓下了心中的憤怒和心痛,點了點頭:“這幅畫的確有很嚴重的問題,我們會儘力而為。”
蘇彤在一旁看著,也覺得痛惜不已,其實她對此時紀鬆柏的心情感同身受,這麼多年她一直從事敦煌莫高窟壁畫修複,對待那些脆弱的壁畫如同對待孩子一般嗬護,可是她也很清楚,流落海外的那些壁畫,大多由於當初便於運輸而被切成了一塊一塊,那些斷痕她看了有多心痛,此時紀鬆柏就有多心痛。
可是,她也清楚得很,心痛難過甚至憤怒的情緒都無濟於事,要做的是儘快收拾起自己的心情,然後投入到這些文物的修複工作中來。
工作人員都離開以後,紀鬆柏轉過身對身後的這些從代表團中挑選出的年輕骨乾們說道:
“我知道你們此時的心情,我也和你們一樣,可是,我們必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帶著情緒修複這幅《女史箴圖》隻會給它帶來更多的傷痛。我希望你們儘快平複心情,然後我們開始第一步,對這幅唐本《女史箴圖》進行全麵檢查。”
畢竟是故宮派出來的代表團,大家很快便訓練有素的開始分工檢查《女史箴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