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抬了抬下巴,她本就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院子裡的鄰居們,這會兒就有點睥睨丁桂珍的意思。
門廊下的燈泡不夠亮,照不清每個人的表情,可林蕭站在燈光裡,眾人就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突然發現這丫頭生得如此漂亮,皮膚白淨,雙眼明亮有神,她抬頭挺胸站在燈光裡,再也不是他們以為的那個縮肩低頭,唯唯諾諾的小丫頭。
這一刻的林蕭給了他們很強烈的震撼。
他們仿佛不認識她一樣,此刻的林蕭太陌生了。
丁桂珍陰沉地瞪著林蕭,給她使眼色讓她趕緊回去,林蕭卻毫不畏懼地回瞪。
丁桂珍想用失戀造謠她發瘋、精神不正常,她就用婚事作為自己奮起反抗的緣由,因為太過失望憤怒她從此性情大變,再也不肯做乖乖女,要潑辣囂張,誰欺負她她就打回去!
李嬸兒:“蕭蕭,誰欺負你呀?”
屋裡的董國輝本來要出來幫丁桂珍,這會兒被憋在路上出不來,隻能回去炕上。
繼女說她被人欺負狠了動刀子,這人是誰還用猜?她肯定說繼父或者繼姐唄,總不會是她親娘。
董國輝登時覺得冤枉,又委屈又憤怒,他好吃好喝地供著她,怎麼就“欺負狠了”?比起那些畜生繼父,他做得還不夠好?他從來沒打罵過她,甚至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她娘打罵她,他還總是攔著為她說好話。
自己就算沒掏心掏肺那也是忠厚善良,怎麼就賺這麼一句?
白眼狼啊,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丁桂珍來氣,轉身推搡林蕭,“不是還發燒嗎,彆在這裡說胡話,趕緊睡覺去!”
林錚立刻上前護著姐姐。
林蕭則攬著林錚往一邊讓了讓,站到張大娘家那邊去,讓丁桂珍推搡不著她。
丁桂珍怒了,“又犯倔,還不承認自己有毛病呢。你長大翅膀硬了以後不用爸媽養活是吧?”
林蕭就等她這句話呢,整天跟彆人受一點委屈就在原主麵前賣慘抱怨,最後總是說什麼“要不是為了你和你弟,我哪用受這份罪”。為了她和弟弟?拉倒吧,為了你二婚男人和小兒子才是正理,不,應該說為了你自己。
林蕭:“你口口聲聲說養著我,那我且問問大家夥兒,當父母的生了孩子,生了不養嗎?做父母的養自己生的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張大娘和李嬸兒幾個紛紛說是,“咱生孩子可沒和孩子商量,生了自然要好好養大,養好孩子,咱們老了才有依靠呀。”
林蕭:“我和弟弟來的這幾年,大家夥兒都天天看著,我和弟弟不乾活嗎?我們吃得多嗎?這裡裡外外,洗洗涮涮,哪一樣不是我乾?
董秀芝一個沒了親媽的普通人,過得比資本家小姐還輕快,不就是壓榨我嗎?我大弟、我小弟,哪一個不是我帶大的?
我小弟去年還賴在我背上,我累得喘不動氣,他嫌棄我走得慢,一不高興就薅我頭發,把我頭頂都薅流血,還故意尿在我身上,拉在我被窩裡,撕破我的衣服被子。你們是沒看見我的被子,破破爛爛的,常年濕漉漉臭烘烘的,都是他乾的!
我想曬被子,有人嫌棄我被子太爛怕人家笑話,哪怕被尿濕了不許我曬,我不能委屈嗎?我不能發脾氣嗎?”
一個孩子為什麼是熊孩子?那必然有縱容他的熊家長。
董國輝和丁桂珍不管,縱容他欺負姐姐和哥哥,她還能打死他?
沒人管,他自然變本加厲。
同樣是繼女,為什麼董秀芝可以壓榨原主?不還是董國輝和丁桂珍縱容的?
林蕭表麵是控訴熊孩子,本質在罵董國輝和丁桂珍。
明白人自然聽得懂。
丁桂珍臉上無光,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氣得追打她,“你翅膀硬了是吧,今兒不打你我就不是你娘。去年你偷偷和男人處對象我就應該打你,我是知道為啥人家不要你了,人家肯定是看透你了!”
林蕭立刻拉著林錚躲在張大娘家那邊,在人群裡鑽來鑽去。
林蕭:“你甭打我,你就是個打手應聲蟲,又不是真當家做主的人。我在家裡當小保姆,不能上學,也沒的吃飽穿暖。你們雇個保姆,一個月得二三十塊錢呢,我可一分錢沒要,怎麼就罵我白眼狼?以後誰再罵我白眼狼,我就和誰拚命!”
聽她說這麼狠的話,丁桂珍一下子定住腳步,就跟被萬能膠粘住似的。
張大娘和李嬸兒等人趕緊勸架,“桂珍,你平時是個好麵子的人,今兒怎麼鬨開了呢?”
林蕭既然開始掰扯,自然要給他掰扯明白,萬不能以後自己離開還被董國輝吸血,要是不願意就被他們罵白眼狼。
想罵她白眼狼?做夢!
林蕭:“我們可是帶著我爹的三百撫恤金來的,我娘有了工作,賺錢養孩子也是應該的。怎麼我和弟弟就多餘,就不該吃飽穿暖,有點意見就是白眼狼?”
那三百活動工作了,但是不能公開說,會被人嫉妒甚至舉報。
董國輝眼前一黑,感覺被林蕭打到要害一樣,頓時頭疼欲裂。他最是個要麵子的人,平時嫌少和人吵架紅臉,這丫頭竟然當眾打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