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2 / 2)

這個傷口表麵看起來還挺好的,已經結痂收口了,還清洗過,看著乾淨整潔,但蘇瓷用手按了按,那個其實並不緊實的傷痂便擠出了血膿。

見蘇瓷收回手,放進盆子裡洗了洗,楊延宗立即就問:“怎麼樣?能治嗎?”

剛才那個大夫直不楞登就說楊父治不好死定了,讓他們儘早去準備口好棺木罷,惱得楊延宗當場拔劍差點把人砍了。

但楊延宗卻見過無數外傷,他最知道什麼樣的外傷是無藥可醫的。

看見父親傷口的一刻,他心就猛一沉。

但他立馬就想起蘇瓷,劉盛當初的傷不比楊重嬰輕,可劉盛活了。

少見他這麼凝肅底下隱隱壓著焦慮的姿態,當然,蘇瓷是能理解的,她想了想:“我也不敢確定。”

“伯父要手術,”她頓了頓,“就是你手那時那個,割開……”

楊延宗立即道:“我懂。”

你懂就好,蘇瓷用最簡單顯淺的語言:“伯父不但外傷口,裡頭受傷的腸段也必然潰膿了,必須裁掉一截,然後衝洗乾淨,重新接上。”

“外麵的傷口也必須剔除腐肉,重新包紮。”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不能再感染化膿,我那藥就是抗感染的。”

可是,藥現在隻有一劑了,當初劉盛可是用了好幾劑啊,所以,蘇瓷也不敢保證。

她瞅了楊延宗一眼,小聲說:“藥很關鍵,現在最多就一半把握。”不能更多了。

楊延宗揉了揉眉心:“那你先剔腐,”楊重嬰這情況是一刻也拖不下去了,他立即吩咐阿康去準備新盆胰子和煮鹽,阿康和楊延貞立馬飛奔出去了,“你那藥,家裡還有嗎?”

“沒了。”

提純好的已經沒有的,但有蘇燕照看,長成的菌群倒肯定有些,她說:“半成品吧,但需要提煉,提煉有失敗幾率,很得花些時間。”

所有人分秒必爭,很快就準備好了,內室點了很多很多的蠟燭,門窗緊閉但光如白晝,蘇瓷換了一身剛煮過烘乾的罩衫,這衣裳有點大,她用帶子係了好幾圈,除此之外,她還需要一個助手。

“得有個人給我當助手,幫忙拉開傷口。”

蘇瓷出門有隨身攜帶她好不容易訂造並試趁手了的手術刀、鑷、剪等物,反正體積不大不占地方,倒不用臨時去找,就是差個拉鉤,這拉開手術野醫生才能看清內腔進行手術。

這活蘇瓷以前常乾,最知道有多考驗臂力了,而且眼下這拉鉤是用銀簪臨時改製的,很短,對使用者要求非常之高啊,最好是一個人堅持住,手術室人越少越好,以免帶來更多的細菌。

旁的活擦汗遞器械蘇瓷都自己上了,就是這個拉鉤的人必須要有。

楊延宗道:“我來。”

行,他的持久力肯定是最強的,蘇瓷也不廢話了,“那你換衣服,咱們進去吧。”

手術難度不高,雖然楊重嬰的腸潰情況實在有點糟糕,這新打的手術刀用起來就是得心應手,清洗消毒,蘇瓷輕輕一按一劃,稍稍用了點力,皮膚應聲劃開,帶著絲絲膿水的血溢了出來。

——沒有橡膠手套就很麻煩。

這真不是個多好的手感體驗,蘇瓷有點點嫌棄,心虛瞄一眼楊延宗,這人倒按著她要求精準拉開傷口,手穩穩的,一點都沒動,他正看著她。

蘇瓷衝他皺皺鼻子,收斂心神,開始進入腹腔。

手術過程概括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確定潰爛的腸段,衝洗,切除,縫合,再清洗,對步驟心裡手術,心穩手輕,就沒問題了。

就是繁瑣了點。

楊重嬰大概很久沒正經吃過東西了,腸道也很乾淨,蘇瓷用剛放涼調好的生理鹽水反複清洗,活不複雜,但得足夠耐心,大冬天的,她額頭溢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楊延宗的目光不禁落在她僅僅露出一雙大眼睛的臉上,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但能看出她很認真很嚴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蘇瓷一麵。

認真的人,向來都有一種彆樣的魅力,陽光和煦自窗紗濾進,她認真的小臉有一種熠熠生輝的光彩。

和印象中那個狡黠又靈動的荒誕女孩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注視良久,她動了動,手術刀啪一聲落回銅盤裡,他目光微微閃了閃,單憑看看醫術,真能習醫到這個程度嗎?

筋絡接續還好說,新藥也能說天賦,可這個呢?

蘇瓷不是察覺不到楊延宗在看她,可她早晚會做新手術的啊,她也不怕他知道,畢竟她有記憶,原主從小到大的事她都能想起,誰也拆穿不了她。

至於醫術,自己腦補唄,在古代,拜個世外高人為師也沒多稀奇吧。

反正能圓回來的就行了。

她抬頭,大大方方衝他一笑。

“看夠了沒?我好看嗎?”

大眼睛彎了彎,落在眼睫根的汗水也跟著跳了跳,她衝他擠擠眼睛,嗓音俏皮又促狹。

好一個不害臊的丫頭!

楊延宗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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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裡麵終於搞定了。”

蘇瓷吐了口氣,小心翼翼抬起手臂擦擦汗,接著穿針走線,準備腹膜和肌肉的縫合。

拉鉤可以撤了,楊延宗鬆手,他的手和臂力真的超棒,這麼長的時間,居然一動都沒動過。

蘇瓷都沒忍住豎了下大拇指,“你還挺厲害的嘛。”

“你才知道。”

蘇瓷切了一聲,不搭理他了,專心縫合傷口。

楊延宗用胰子洗乾淨手,站著了片刻,拾起蘇瓷放在銅盤一側的一疊乾淨帕子的一張,慢慢給她拭去額頭和眼睛上的汗。

……

手術做完了,蘇瓷接著就給楊重嬰注射了藥物。

剛剛注射下去,肯定是沒有反應的,楊延宗試了試父親額頭溫度,起身吩咐:“收拾一下,趕回綏平!”

綏平還遠,還得預留給蘇瓷提純藥物的時間,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若是不好,哪怕等得到第二劑,隻怕那時楊父情況也很糟糕了。

但萬一真一劑不行,那總有幾分回斡的希望不是?

楊重嬰傷勢很重,本最好不要挪動,可現在情況是這樣了,楊延宗很快就作出決斷,吩咐備車,儘快回綏平。

但好在,情況沒糟糕到那個田地,一開始蘇瓷估摸著,古人從沒接觸過抗生素,哪怕是低劑量的一針,也很可能發揮到極大的效用。

當初劉盛,是真的垂死了,加上時間太緊迫,她又有心試藥,才短期內給了三次藥的,以求最快看出效果的。

所以她判斷楊父,是能有四到五成幾率能熬過去的。

最後的結果,也確實如大家所期盼的。

給了藥之後,當天楊父的高燒就退了下來了,沒有退全,但溫度降了很多。

之後三天,有多次反複,但溫度都沒有拔高得很厲害,並且沒多久就褪了。

五天,楊重嬰終於醒了,雖虛弱,但神誌清醒,蘇瓷按壓觀察過傷口,沒有再感染跡象。

她歡快地說:“問題不大了,哪怕伯父後續傷口再見反複,也足夠咱們回到綏平了。”足夠等到第二劑藥了。

小小的客棧,瞬間爆出歡呼聲。

楊父被攙扶斜靠著坐起,顏氏紅著眼眶撲到床前坐著,等大家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楊延宗退後了一步,一掀下擺在床前跪下!

“爹,娘,孩兒無能,讓爹娘受苦了!”

顏氏放聲大哭,撲下床捶打又抱。

楊延宗一動不動,都受了,攙扶起母親坐在腳踏上。

顏氏嚎哭捶打一時未停,楊父喝道:“好了,哭什麼哭,你家做什麼的?你兒子又是做什麼的?!”

楊重嬰聲音雖虛弱,但顏氏不敢再哭,楊重嬰微顫伸出手:“宗兒,你來,你手如何了?現如今外頭局勢呢,……”

……

蘇瓷在楊延宗跪下顏氏嚎哭的時候就悄悄退出來了。

人家父母子女團聚,她就不湊熱鬨了。

她晃蕩著腿,坐在二樓的欄杆上,回頭眺望暮色夜空,落日餘暉去儘了,殘紅渲染,暮色悄然籠罩,深藍色的夜幕上,月亮不知何時爬上樹梢,星星一閃一閃的。

她微微翹唇,救活了楊伯父,她現在心情超級不錯。

——楊延宗他媽有點難搞,製住她以後就全靠他了。

原書楊重嬰最後還是不治身亡了,蘇蓉可是受了這位小顏太太好幾十年的磨搓,這個她可不敢興趣哈,還是給先給對方上個籠頭吧!

蘇瓷在翹著腳在欄杆上坐了沒多久,楊延宗就出來了。

“去哪了?”言下之意,出來作甚?

在楊延宗眼裡,蘇瓷即將是他的妻子,這種場合她也該在場才是。

他瞟了她翹起的腳一眼,斥了一聲:“沒規沒矩。”

蘇瓷趕緊把腳丫子放下來,笑嘻嘻衝他眨了眨眼睛:“那不是還不是嗎?”

回答他第一個問題的。

我還不是你家的人呢,“我在伯母多尷尬啊。”

“你說對不對?”

楊延宗輕哼一聲:“巧言狡辨。”

眼前的女孩子,好像什麼時候都能找到最讓自己舒適的狀態,除了一開始裝腔作勢那時,她就沒在他麵前真正緊張過。

她兩手撐著欄杆,晃蕩著兩隻腳丫子在欄杆上坐著,腦袋轉悠,月影婆娑,姿態閒適,她身後空蕩蕩掉下去就是二樓,但她一點都不見怕。

也是,開膛破肚麵不改色,她膽子大得很呢。

楊延宗上前一步,箍住她的腰,兩人距離一下子無間隙,額頭和額頭碰在一起,他睨著她,輕哼一聲:“當人媳的,也不說好生照應婆母,自己跑出來玩兒,那是哪家的規矩。”

這個嘛,蘇瓷一貫秉承差不多就行的理念,況且,她還沒嫁呢。

她斜睨他:“那你呢,你能把我爹當你爹尊重孝敬嗎?”

兩人目光相對,有點劈裡啪啦的意味。

楊延宗掐住她的下頜,“你乖乖嫁我,就能。”

話罷,重重吻上去。

封住這張讓人著惱的小嘴。

……

[明天更新延遲至晚上1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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