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宗把外衣脫了也罩在她身上,蘇瓷趕緊攏了攏,才低頭解。
悉悉索索,雖然有外衣遮擋,但她總會露出一點雪白的頸項和肩臂的,這馬車也算不大,楊延宗坐在榻沿,靜靜看著她。
——其實她可以選擇接旨的,老皇帝並沒打算怎麼樣她,一開始對她甚至算得上和顏悅色,她順勢接下聖旨,嫁個宗世子,簡簡單單,全身而退。
...
完全沒必要陪他在生死的刀刃上打滾這麼一圈。
可這女孩毫不猶豫就選擇和他共同進退了,甚至事前楊延宗都沒特地囑咐過她,她反應是那麼的到位,接力棒扔得是那麼的精準,連一點都沒遲疑就和他站在同一陣線。
楊延宗目光幽深。
盯了蘇瓷半晌,一時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觸,最後他想,既然是這樣,她那點不老實,他就原諒她好了,反正兩人很快就會成婚,成婚後,她怎麼也該老實下來了。
蘇瓷動作飛快把潤潤濕濕的內衫和兜衣脫下,靈巧打成一個看不出原來東西的小包裹,扔到一邊,攏攏頭發衣衫回過身,正巧對上楊延宗那幽深難以捉摸的神色,她好奇:“怎麼啦?”
“沒什麼,冷嗎?”
蘇瓷套上楊延宗外衣,整理一下過長的衣袖,最裡頭一件現在是夾襖,不貼身有點大,總覺得空蕩蕩的,但總體來說比剛才好太多了,“有一點點,不過很快回家啦!”
馬車很小,兩人挨著坐的,楊延宗反手將她的小手扣在掌心,慢慢攏在掌心暖著,他剛受了四十脊杖,但他除了行動略緩慢些,未見其餘妨礙。
蘇瓷下巴尖尖的,小臉冷得有點發青,但眼神還是期待雀躍的,看美男那茬她早忘到天邊去了,不過她還有點擔心,好不容易出來了,她終於想起擔心家裡人,吸吸鼻子急忙問:“家裡呢,家裡怎麼樣了?”
楊延宗聞言撩起一點車簾,問了句阿照。
阿照和阿康輪流駕著小馬車在通天大街那邊等著,今天也不例外,這才一見到人出來就急忙趕車上去接到,今天是阿照,阿照忙稟:“主子,家中無事,蘇家也無事,營中有蘇校尉及二公子三公子等駐著,一切如常,就是家裡老爺夫人及蘇夫人蘇姑娘一乾人極焦灼擔憂。”
那就好!
蘇瓷就著撩開的簾子望了望,這時皇宮已徹底看不見,附近都是陌生民房,“還有多久才到呀?”
不過不用阿照回答,算算來時路程以及馬車速度,傍晚能到家就不錯了。
阿照也是這麼說的。
楊延宗言簡意賅:“加快速度!”
“是!”
……
馬蹄聲驟且疾,小車終於申時末返回綏平,返回了西郊的駐軍營區。
下車的時候,雨停了,風吹開烏雲,一線有點亮的天光撒了下來。
蘇瓷心裡之前的所有情緒好像也一下子被驅散了,腳踏實地,她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
“阿娘!姐姐!!”
她揚聲大喊,飛快跑了過去。
除了吃喝睡都在兵營鎮著的蘇棣楊延信楊延貞等男人不在外,其餘家裡所有人都一聞訊就湧了出來迎接他們回家,陳氏跑丟了一隻鞋,另一隻繡花鞋濺得鞋麵裙擺一片泥水,和蘇燕一前一後跑過來抱著蘇瓷,母女喜出望外,陳氏又笑又哭。
“總算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蘇燕眼眶也有點熱,但她說:“娘,彆哭了,妹妹回來不好麼?”
“對對,好極了,我不哭我不哭。”陳氏使勁抹下眼睛。
蘇瓷一一抱過母親姐姐,連蘇蓉都點頭笑了一下,稍稍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她趕緊側頭看楊延宗那邊。
家裡人迎接出了快一裡地,現在正攜手往回走,在門前又見了被親兵攙扶站在大門外的楊重嬰,下了...一天多的雨,營區黃泥路泥濘一片,大家掉鞋的掉鞋泥濘的泥濘,連禦寒外衣都沒穿,正分彆先返家稍事整理。
楊延宗命親兵趕緊把楊重嬰背進去,他耳目靈敏,側頭瞥一眼遝遝往這邊疾奔的快馬,收回視線,回頭看了蘇瓷一眼。
——和阿照一同在宮門外等待的還有六王府的人,接得楊延宗蘇瓷二人後,已有人同時快馬先趕回王府稟報了。
六王馬上遣了人過來叫楊延宗。
楊延宗低聲囑咐母親兩句,讓母親先跟進去照顧好父親,又簡短吩咐阿照幾句,旋即披上外衣,快步行至蘇瓷身邊。
蘇瓷抬眼,回頭望望那疾奔而來的六王府快騎,她又掉頭詢問看向楊延宗。
人多,楊延宗沒說什麼。
雖六王府還有一場重要硬仗要打,但很明顯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他臉色陰天轉緩。
他眼神深沉,但很鎮定,看起來有足夠的自信,這讓蘇瓷心裡一定,剛才漫起的那點點擔心就去了,輕快重新溢於言表。
“你這去六王府?”
“嗯。”
楊延宗應了一聲,手上飛快理了理套上的外衣,抬眸看蘇瓷,伸手拍了拍她冰冰的臉頰:“趕緊回房,等我。”
回房?
等你?
這話幾個意思,等你乾嘛呢?
不會回頭又要偷溜進她房間吧?彆啊大哥,這不行的,已經回家了!!!
蘇瓷眼睛瞬間瞪了溜圓,楊延宗終於勾了勾唇角笑了下,她的反應什麼時候都這麼活力十足。
他沒再多說,話罷快步接過阿照遞過的韁繩,一躍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遝遝驟急的蹄鐵踏翻泥濘,蘇瓷趕緊跟著望了眼,人家來去如風,就剩一個背影了。
蘇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