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1 / 2)

蘇瓷衝進稍間的大書案後,拉開太師椅,趴在貼牆的博古架上,在第四格和第五格快速摸索了一陣。

——上次她靠在榻上一邊看書一邊和楊延宗說話時,就見他站起身,打開暗格把看完的一封信隨手放進去,他當時手沒特地抬起的,那機括應該就在第四格或第五格這個高度。

蘇瓷挨個把上麵的東西都挪了一遍,可有時候越急就是越找不到,外麵又傳來飛奔腳步聲,是大銘,大銘急聲喊:“禁軍就在一裡地之外!”

蘇瓷額頭汗都要出來了,她湊近睜大眼睛看,手在博古架上飛速連擰帶試了一通,幸好最後關頭,她當時的記憶沒有出錯,她湊近瞄了一會兒,終於發現最邊緣有一個雕刻小瑞獸的額頭要比其他稍稍光滑一些,她連忙摁了摁,沒動靜,於是擰著用力左右旋了旋,“啪”一聲,暗格開了!

裡麵有好幾個私印盒匣,還有一大摞私信公文,蘇瓷飛快捧出來:“快,快過來認認!”

她快手快腳翻開匣子拿出私印看看,發現沒啥問題的,都是官印,隨手闔上擱回去,那邊阿照已經火速把書信都大致翻一遍,她說:“確定沒問題的給一些我就好!”

阿照塞過來一些,蘇瓷接過飛快往回一塞,旋即闔上暗格,阿照大銘七手八腳將博古架上的東西以及太師椅複位,蘇瓷抄起書案上剩餘的東西,飛速直奔小廚房。

前院和東大跨院都有小廚房,灶內十二個時辰留火,這個點廚娘正在做晚飯以及燒水,阿正已先一步跑去找個借口把廚娘喊出來了,蘇瓷蹲下,把懷裡那堆信一股腦塞進灶眼。

幸好這年頭沒有驗指紋和殘痕的。

蘇瓷把燒火棍往裡捅了捅,火一下子吞噬了書信,她一邊搗鼓一邊心說,好啦楊延宗這丫的,這回可不能再生她氣啦。

話說回來,也不知他那邊怎麼了,居然搞到要搜書房的地步,讓人擔心啊。

書信一下子就燒光了,蘇瓷用燒火棍攪了攪,紙灰和柴草灰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了,她又塞了幾大把引火的麥稈進去,等麥稈燒完,再擺擺硬柴,已經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

這時候已經聽到馬蹄落地的聲音了,前頭禁軍腳尖一點一縱的,已趕至楊家大門。

一行人火速湧進楊家大門,禁軍及監察司為首者取出一枚金令一揚,廢話半句沒有,一揮手直奔前院每個房間,重點是明顯有親兵站崗的外書房。

蘇瓷洗過手,拍拍身上頭上,快步衝出來,一抬頭還看見了熟人童繼恩,但此時的童繼恩一臉肅殺,她也沒上趕著套近乎,對方帶著幾個匠人進了外書房開始搜索,蘇瓷想了想,也跟了進去站在門口。

那個禁軍頭領和童繼恩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笑了下:“大公子外書房有不少重要公文,他吩咐我留心些,我總得看一下以免被翻失了。”

童繼恩沒理她:“搜,給灑家仔仔細細搜,留心暗格暗門!務必一絲不漏!”

朝廷還是有人才的,比方這次特地帶來的這幾個匠人,就是工部專門乾這個的,有一個還是參與設計皇陵機括的,非常了得,這世上但凡暗格暗門,估計少有能瞞過他的。

蘇瓷看這老頭左敲右敲,用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就敲到博古架,然後,很快就就停在那裡了。蘇瓷猜楊延宗的暗格也是比較隱蔽型的,因為老頭確定暗格位置花了些時間,之後又開啟總共花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最後成功將暗格打開。

這時候外書房已經搜查完畢了,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童繼恩立即命左右將暗格裡麵的東西取出,信打開,一封一封翻看。

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前後,這批內宦和禁軍搜了差不多有兩個時辰,連楊延宗和蘇瓷的臥室都給翻了一遍,結果什麼也沒搜到,最後不得不走了。

這時候已經午夜了,蘇瓷立在大門外望著快馬直返陽都的滾滾煙塵,吩咐阿照:“你和大銘趕緊回去,待在陽都盯緊事態發展,有什麼變化就遣人回來報訊。”

“營中是我爹和延信在吧?目前就先穩著就行。”這點她不擔心,她爹這麼多大風大浪都經過了,那邊不用她操心的。

至於家裡,她吩咐阿正:“安撫下人,但不許胡亂走動,把門戶把好了,家裡人沒我的話誰也不許擅自進出,都好好待著彆添亂。”

“是!”

蘇瓷能做的也不多,但現在穩住大後方不給楊延宗添亂是不用說的,也不知他那邊什麼情況了,不過她對楊延宗還是很有信心的,因此也不慌,收回視線,吩咐完阿照等人各自忙碌去了之後,她想了想,往楊重嬰書房去了。

這平白被人搜了一頓前院,顏氏養病大概還不知道,但楊重嬰的西大跨院連同前院,肯定是驚動了的,她得去說一聲。

剛進門,就見楊重嬰的小廝匆匆跑出來,楊重嬰就站在西大跨院的小門邊上往外走,她連忙迎上去。

……

綏平的瑣事暫且不提,回到陽都這邊。

皇城西的臨時羈押大獄,昏暗的燈光,灰黑的圓木柵欄,這裡環境倒不潮濕,卻多少有些陰冷,監軍搬來棉被,卻沒敢說話,異常的安靜。

楊延宗和坤國舅倒沒有號鐐,也沒換囚衣,畢竟兩人還未有明確罪名。

進得來這裡的,一腳天堂一腳地獄,很有可能從此出不去了,但也有可能完好無損,誰也說不好。

楊延宗和坤國舅就挨著,一人一間,一個在拐角左邊一個在拐角右邊,有心能看到對方,但想不看到也行,這兩人自從進來後就沒交談過一句話,各自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前往綏平的禁軍和監察司無功而返的消息已經得到了,童繼恩將暗格裡的書信裝匣帶回來呈皇帝預覽,那些信件固然機密,卻都是公函,沒一封是有問題的。

據說老皇帝看完把匣子摔了。

楊延宗挑了挑眉,他暗格裡麵有什麼東西沒誰比他本人更清楚了,至於這個結果是誰快一步處理好,不做第二人選。

那丫頭向來都是這麼機靈,和他是十二萬分的合拍的。

楊延宗不禁笑了,勾起唇角,笑了兩聲。

但笑過之後,想起她,不禁又生氣,他現在還惱她惱得很。

心裡冷哼一聲,拒絕再想蘇瓷,楊延宗睜開眼睛。

對於張伯騫這一手,他其實是早有準備的,那暗格他也沒有存放最機密的東西。

會有點麻煩,但他不是沒有應對手段。

不過現在因為蘇瓷的機敏,他倒是把這茬子麻煩給省了。

……

期間,老皇帝命人來盯過這兩人,不過不管楊延宗和坤國舅都是靜靜等著,並不慌張。

得了回稟,老皇帝冷笑一聲。

這是吃定朕不會你們動手是不是?

特彆是楊延宗,誰給他的膽子和信心?簡直可笑至極!

朕倒看看你骨頭能有多硬!

老皇帝冷笑連連。

……

有關這一點,坤國舅也有些詫異。

皇城西羈押大獄。

送飯的監軍又提著食盒來了,坤國舅眼皮子掀了掀,他聽得見拐角牆後的動靜,不禁挑了挑眉。

這姓楊的倒是淡定,他的話三大王府一日不倒,老皇帝無論如何也會把他放出去的。

可楊延宗,那可就難說了。

坤國舅把食盒拖過來,打開,低頭執起筷子,涼涼道:“張伯騫可是陛下二十載的心腹啊。”

這事兒,原來就是賭皇帝的信任度,可張伯騫從父輩起就是皇帝的心腹,斷不是楊延宗這剛剛靠過來者相比擬的。

沒錯,對於楊延宗和皇帝的協議,坤國舅經過前天上陽殿,已經猜到幾分了。

他哼笑一聲,楊延宗這中野心勃勃的投機分子,真敢火中取栗哈。

楊延宗淡淡一笑,夾起尚熱的飯食送進嘴裡,沒回應,但表情也沒變化——他既然這麼做了,那當然是有所安排有所把握的。

不然把張伯騫搞下去,自己卻沒能取而代之,反而引起老皇帝側目,他摻和圖什麼?

楊延宗筷子頓了頓,微微眯眼,他回憶起上陽殿驚鴻一瞥的老皇帝——老皇帝看起來更衰老了,背已經有點伸不直的感覺,身著明黃龍袍,眉宇間有一中揮之不去的晦暗色澤。

他忽想從前蘇瓷說過的——蘇瓷從皇宮脫身後,曾私下和楊延宗說過,這個年紀做手術,消耗的可是生命力,老皇帝還傷病交困熬了這麼長時間,恐怕即便痊愈,也很難長久了。

就像一個漏風的簸箕,禦醫再怎麼能乾會調理,這個洞堵不起來也白搭。

楊延宗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動聲色繼續吃飯夾菜。

飯吃完了,監軍來收食盒,食盒拖過去的時候,對方忽無聲無息扔過來一個小紙團。

楊延宗拾起打開一看,“諸事已備,四王即將發難”。

無署名,塗鴉文字,但不必多說,是季元昊傳遞的消息,這是兩人之前商議好的。

他挑了挑眉,這季元昊居然把手伸到監軍裡去了,也是能人。

這季霖要是沒有十二萬分警惕他,恐怕將來得吃大虧啊。

不過這對於楊延宗而言,是好事,畢竟目前他和季元昊才是合作聯手。

……

在季元昊的推動之下,四王沒多久就發難了,首先是禦史當朝死諫,表示皇帝當視民如子,多憐災區百姓,五千六百萬兩官銀來之不易,陛下不應包庇張伯騫雲雲。

張伯騫背後的主子是誰?

言語隱晦,但聯係起這幾天三大王府放出的消息而引起的小道流言,這指責之意是直指皇帝的——指責皇帝主導沉銀案導致事件卻最終脫軌,被北戎人鑽了空子從而丟失了二千一百萬兩的官銀。

參張伯騫是不用死諫的。

警示老皇帝才要。

老皇帝當朝氣了個半死,怒斥此人胡說八道,直接把他家給抄了!

但這朝堂上的一抹鮮紅隻是開端,旋即四王聯合六王七王來勢洶洶,四王劍指左衛!

現在左衛都指揮使張伯騫成了通敵嫌犯,哪怕他真幸運保住小命也不可能官複原職的了。楊延宗又不明不白被羈押進了臨時大獄,連帶下來好幾個中層將領,現在整個左衛營是群龍無首啊!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四王的雷霆出手,除了先發製人洗清四王府保住心腹大將陳誠義之外,更重要還是利益,尤其是衛位都指揮使前天也被拉下台了,這左右衛一下子多個高位虛席以待,除了損傷較大的六王府,四王府和七王府坤氏都像鯊魚嗅到了鮮血一般!

朝中混戰一片,而恰在這個時候,京外卻傳來八百裡加急軍報!

——北戎再度犯邊!

北戎人死活不承認他們最後到手了二千一百萬兩白銀,挾此理由,再加上北戎內部災情真的很嚴重不補充不行了,十四軍同時發難,分三路發起突襲,搶掠了塞北邊鎮,總鎮北疆的驃騎大將軍徐世恭緊急遣軍禦敵又收攏百姓,急忙發八百裡軍報通報敵情和請求支援。

北戎大軍來時洶洶,邊軍很吃力啊!

值得注意的是,大將軍徐世恭還特地提到了楊延宗,因楊延宗曾兩度參與與北戎的戰事,時長達五年之後,他與北戎現任左賢王對戰過多次,並獲勝居多,可謂非常之熟悉。

這次北戎三路大軍的左路正是左賢王所率,兩年前吃過一次悶虧後北疆大將損傷不少,因此有些青黃不接,徐世恭的加急軍報還附上一本奏章:他特地點名要了好幾個曾經征戰過北戎的悍將,楊延宗排在最前頭,是強調要必要的!

老將軍奏章末尾還道:讓老皇帝不要太過固執偏見,邊疆為重,既然無罪就趕緊把人放出來彆關著雲雲。

老將軍今年七十了,老當益壯,他是三朝老臣,和老皇帝一個年紀的人了,母親是大長公主,本人是先帝的輔政重臣,是保皇黨不假,但卻不是那中不由分說隻管聽命的大臣,就挺有個性的,也不怕皇帝,他有大功於社稷,說起話來就老實不客氣。

老皇帝被他氣個半死,卻又無可奈何,握住奏章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最後口諭:“去!把楊延宗放出來,令他立即收拾好左衛諸事,然後趕赴皋邊!”

他將奏章甩在案上,冷冷盯著孫時平匆匆奔出的殿門,心道,楊延宗,你可千萬彆讓朕知道這裡頭有你的手筆,不然,哼!

楊延宗當然沒有驅使北戎出兵以及收買老將軍的能量了,他隻是預料到北戎會出兵而已。

北戎不出兵,快挺不住了,即便不為了掠奪,也為了消除國內矛盾,他對北戎了解挺深的,判斷這次北戎一無所獲必然會惱羞成怒出兵。

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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