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接下來的從冬月到年節期間, 朝堂上下到軍中營中都一直處於這種硝煙彌漫的高能狀態。

坤氏一度反撲逼得老皇帝折了驍武大將軍高淮義及閣臣馮鑲這兩大臂膀,老皇帝急怒攻心還病了一場,不過老皇帝抗壓能力極強, 很快就從病榻裡爬起來主持大局,部署,加壓,反攻。

終究老皇帝還是皇帝, 他不是那種沒有權威根基不穩的帝皇,隻要他在位一天,坤氏再是老樹盤根, 也禁不住皇帝這般的反複狙擊,終於, 局麵終於徹底倒向老皇帝了。

坤氏節節敗退,而老皇帝卻沒因此放鬆警惕, 禦書房輪番傳召心腹重臣,另外南軍北軍左右衛並京營諸掌兵武將都陸續被傳召過。

對坤氏形成夾攻之勢,一時,坤氏一黨頗有幾分大樹將傾舉步維艱之勢。

坤氏最艱難的時刻就在當下了。

甚至,連坤皇後都不得不低下她高傲的頭顱。

申時, 雪越來越大了, 殿內有些昏暗,孫時平指揮宮人掌了燈, 自己用燈罩罩上, 讓燭光變得更柔和,玉階上傳來咳嗽的聲音, 孫時平連忙接過小太監呈上的玉盞, 上前跪下, 小心伺候老皇帝用了湯藥。

老皇帝看起來更老了,眼角頜下的紋路像刀刻一樣深刻,他脊背又佝僂了幾分,隻是眼神卻依舊深沉又淩然,此刻的他,已經成竹在胸。

孫時平伺候完老皇帝服藥,頓了頓,輕聲稟:“陛下,皇後娘娘來了,在外求見。”

坤皇後,這個高傲如同鳳凰一般的女人,在坤氏節節敗退形勢急轉直下的這個當口,終於是維持不住了她的驕傲,脫下她華麗的金紅鳳袍,換上一身淡青色的素衣,沒戴鳳冠,僅僅用一支金簪束起長發,強忍屈辱,跪在上陽殿前請見。

雪很大,北風呼號刮起雪沫,打在人身上刀割一樣的疼的,當膝蓋著地的時候,坤皇後雙腿一陣針刺般的冰痛,當然更疼的還是她的自尊心,她寬大袖口下塗了丹寇的指甲深深紮進掌心,摳出了血。

但沒有人理她。

往昔這些照麵即俯首請安垂目見禮的禦前禁軍和來往的宮人太監,此刻俱對坤皇後視而不見,這個恢宏巍峨的上陽殿是那麼地高高在上。

孫時平稟告之後,老皇帝隻是諷刺一笑,“他們坤氏的女兒,想不到還有彎得下腰的一天。”

他沒有理會,藥力上來,他假寐了半個時辰,醒來後洗漱批閱奏章,一直到了晚膳前,他才披上滾邊紫貂大鬥篷,“叫她進來。”

老皇帝緩步踱步至廊下,坤皇後咬緊牙關,站起緩了緩跪凍得冰冷僵硬的膝彎,一步一步上了台階,她喉結滾動,終究還是俯身跪了下來,第一次這麼低微的姿態跪在她的這位夫主麵前,啞聲:“坤氏輔助兩代帝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陛下!還請寬宏——”

她嘶聲喊道,言語中難掩悲愴,眼淚從眼眶中溢出。

“功勞,苦勞?”

老皇帝雙目陡然一厲,是啊,這就是坤氏!到了現今,到依然沒忘記自己的功勞和苦勞,這也是他們的野心滋長的根基啊!

“朕以為,為臣者,為主儘忠乃本分。”

老皇帝居高臨下,冷冰冰道。

坤皇後啞聲,半晌,她艱難道:“……陛下,所言極是,是臣妾糊塗了。”

她打斷牙齒和血吞,揪著皇帝的龍袍下擺的手關節發白,可到了如今,不管老皇帝什麼樣的話,她都隻能悉數接下,她重重磕了一個頭,“請陛下恕臣妾失言。”

“請陛下寬宏坤氏——”

可老皇帝俯身,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寬宏坤氏?

絕對不可能!

彆做夢了。

老皇帝拂開坤皇後的手,驀轉身離去,坤皇後倒在冰冷的台階上,悲呼:“陛下——”

……

沒多久,坤皇後就被孫時平禮貌地請走了。

天已經黑透了。

行走在宮巷的鳳輦少了往日的張揚和耀目的,靜悄悄的,但六宮妃嬪卻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挑釁打臉坤皇後,風聲鶴唳的前朝後宮讓大家都縮頭貓著,整個皇城一片素色的白。

北風像刮骨刀似的,輦簾沒有壓緊,不斷從縫隙中鑽進來,卻澆不滅坤皇後心底的慍懣和怒火,她緊緊攢著拳,臉色鐵青一片。

為了計劃,為了坤氏,她咬緊牙關把戲上了全套並悉數隱忍下來了,但人後,這個驕傲的女人還是禁不住怒火中燒。

她隱忍著,硬是回到了長秋宮,剛下輦,便得訊虔王殿下來了,來看望小殿下,並且,虔王殿下表示希望求見皇後娘娘。

小殿下,就是養在長秋宮中的虔王幼子。

而虔王硬是留到宮門快下匙到沒走,所為何事,坤皇後心裡不禁一陣惱意。

坤皇後進得大殿,虔王正牽著小兒子在等待,這個如煙似墨的雋秀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正溫柔著和偎依在身畔的小童說話,聽得動靜,忙拉著孩子起身。

“皇後娘娘。”

虔王俯身見禮,因著時間不多了,他等坤皇後就座沒一會就說出來意,“皇後娘娘,臣希望接玟兒回家住一段時間。”

但其實這是很委婉的說法了,虔王從前的多年裡,就不止一次提出過,他希望能把兒子接回家。

他其實不希望摻和這些。

而且他是一個父親,尤其在這種老皇帝和坤氏短兵相接風聲鶴唳的時刻,他沒辦法不擔心兒子,這種不願摻和的心情更迫切了,他特地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父子兩人都點緊張,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緊緊看著坤皇後。

坤皇後一股無名怒火直竄腦海,她勉強忍了忍,微笑對小季玟道:“玟兒,時候不早,讓梁姑姑領你回偏殿先吧,母後一會再來看你。”

季玟有點不安看看父親,他不大想去,但梁姑姑笑盈盈過來牽他,他不得不鬆開父親的手,“是,母後。”

等季玟走後,坤皇後暴怒,一把將手裡所有的擺設掃落在地,怒喝道:“你和玟兒說這些作甚?!”

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季玟怎麼可能回家?!

坤氏隻會成功的,不會失敗,把你的心擱回肚子去吧!!

事涉關鍵,哪怕在場都是心腹,坤皇後也沒有說出一句,她氣得把手邊的東西都摔了,“好了,彆說了,宮門快下匙了,回去吧,”她最後暗含警告盯了他一眼,“彆添亂。”

虔王沉默片刻,最後隻得無奈離去。

……

外頭紛紛擾擾,皇宮內大事小事不斷,楊延宗這邊卻難得有了半晌的空閒時間。

半下午回家,連日勞碌讓他懶得處理非緊急的公務,直接回房泡了個熱水澡舒緩筋骨,之後隨意披了件寢衣,半閉眼睛靠在床頭邊。

蘇瓷滾過來,戳戳他的大腿,楊延宗沒搭理她,她又戳一下。

她是個打蛇上棍的,楊延宗沒繃住破防了,雖他心裡還氣著,現在大概是個又氣又愛的狀態,平時態度說熱不熱說冷不冷,但蘇瓷裝不知道,厚著臉皮蹭上去了。

偷瞄他兩眼,又戳一下,最近天氣太冷,蘇瓷都不怎麼準下地,更甭提出屋了,在這方麵不管是誰都眾口一詞,她隻要怏怏屈服了,在屋裡百無聊賴,書看翻了,素描鬼畫符弄了一大摞,窮極無聊,難得楊延宗不上班,她就在那弄來弄去的。

“夫君,慎行,楊延宗?”

楊延宗被她戳來戳去戳毛了,一抖被角她一個骨碌翻到床對麵去,她又翻回來,如此重複,等下一次還沒等他碰到她,她就哎喲哎喲捂著腹部,可憐兮兮地說:“疼。”

楊延宗瞪了她一眼,但還是立即坐起身,十分粗魯把她寢衣扒了,兜衣一把扯下,凝眉看了看傷口,見傷痂邊緣微微有點滲紅,他惱道:“該!”

整天折騰來折騰去,沒一會兒是安分的,跟猴子似的。

他彎腰拉開抽屜取出金創藥,把藥粉給撒上,然後扯開繃帶給她捆了七八圈,最後牢牢打了結。

蘇瓷:“……”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了。

其實這點點滲紅是她自己摳的。

眾所周知,傷口快好要掉痂的時候總是時不時一陣奇癢,她手賤又閒,總蠢蠢欲動想摳,當然,她沒敢摳中間的,就摸著摸著邊緣就鬆動的一點點摳下來了。

楊延宗一看就心下了然,直接給她捆了個結實,讓你摳!

蘇瓷怏怏披上寢衣,一頭栽在被垛裡,不想動了。

冬日裡被窩是個好東西,但挨了這麼長時間後,她想,等她傷好是短時間內都不會想睡懶覺的了。

睡傷了。

……

不過,這種悠閒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年關過後,蘇瓷腹部的傷痂最後一個頑強的小圓點都掉下來後,看見新新嫩嫩的粉肉的時候。

外麵的局勢,終於悄然到達一個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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