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第一步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所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
阿川阿照帶著人,從昨天就等在這裡了,終於順利換下蘇瓷,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幾分喜色。
但這個僅僅隻是個開始而已,還得順利離開地道,離開皇城範圍,等順利出了城,才算是大功告成。
蘇瓷看見一張張熟悉的麵龐,也露出喜悅的笑臉,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肚子驟一疼,又一陣劇烈的宮縮。
“快走!”
她低聲催促,臉上露出極痛楚之色,媽的剛才真不全是裝的,她肚子裡的小混蛋真的快要出生了!
“你湊什麼熱鬨啊?”再乖乖等半天不行麼?真是個氣人的小混蛋。
蘇瓷突然身體蜷縮,眉心緊驟,嚇得阿川幾個:“夫人!”
“夫人?”
“沒事,”蘇瓷忍痛吐了口氣,“你家小主子快出生了,沒事,走,咱們快走!”
阿川等人這才放下心,但又另提起心,阿照一揮手,一行人立即快速往原路折返。
蘇瓷喘著氣,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是淌水進來了。
建造了足足幾個世紀的老地道,又有很久時間都未曾維修過了,這地道不少地方都進了水,阿照他們膝蓋往下都是泡在水裡的,不過好在大部分暗門都還能使用,沒有太影響這次的營救行動。
雖然淌著水,但阿川一行人速度仍然極快,在地麵上“蘇瓷”被抬回長秋宮之時,他們就已經離開皇城範圍了。
最後他們是在一座王府出來的,益王府。
這益王府前身是秦王府,太宗親弟的府邸,占地極廣,不過後人不爭氣,現在已經沒有秦王府了,這座巍峨府邸被一分為四,除了益王府,還有一座公府一座侯府,一座公主府。
益王府占地隻有正常王府的一半,所以正常封王都看不上它,再上益王府後代雖比較平庸,但沒犯錯誤,這益王府倒一直占在一環這塊風水寶地。
不過這倒給營救計劃帶來了便利,在阿川等人詳細探過幾個備選出口之後,最後楊延宗圈定了這個益王府。
蘇瓷忍過一波陣痛,出來就見舊桌舊椅,門外是有些斑駁的房梁地麵,這是個鎖起來的湖邊小榭,阿川等人閃身一出,直接帶著她在小樹林飛掠而過,前頭鑼鼓聲聲絲竹不斷,最後他們是混在一個戲班裡順利出了王府。
蘇瓷半靠坐在堆放道具的小車最裡頭,跟著戲班出了內城,進了戲班駐地後,他們馬上就離開了,之後換了車,喬裝一番,趕著一輛半舊的騾車往最近的西城門而去。
蘇瓷陣痛越來越頻繁,她甚至已經見紅了,人剛躺上車,鮮血立即濡濕了裙擺和底下半舊的褥子,阿川等人焦急萬分,阿正抓著他弟:“小心些,快些,聽見了沒!”
“嗯嗯嗯!”
吃過一回大虧以後,阿川阿照十年怕井繩,斷不敢在親自帶蘇瓷過城門,於是挑來選去,最後選中了阿正年僅十四的弟弟。
這小子生得老實,但實際十分機靈,功夫未過關,最多看著手腳靈活一點而已。
他帶著一頂破氈帽,趕著租來的騾車,焦急萬分往城門口趕。
此時城門口沒那麼多人,很快就輪到他了,城門吏懶洋洋問:“乾什麼的?”
阿正弟弟哭喪著臉:“我嫂子要不行了,大夫說治不了了,讓我趕緊拉回家見見人。”
跟車的農家漢子哭得快斷氣了。
城門吏恍惚記得,今天快中午時似乎還真進來過這麼一車人,他撩起簾子瞄了眼,隻見車內半躺的年輕婦人頭上裹著沾血的麻布藥巾,臉色青白得像一個死人,濃濃的白藥味道都掩蓋不住衝鼻血腥味。
他放下簾子:“快回去吧!”
麵露不忍,揮揮手,示意快點回家吧,彆耽誤了。
阿正弟弟哭著道謝,瘦弱的騾子拉著半舊的小車,噠噠噠往城外去了。
躺在車內的蘇瓷疼得滿頭大汗,但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個笑臉。
總算出城了!!
……
騾車換馬車,速度快了起來,終於趕在暮色四合的時候,趕到了目標的羅鄉據點。
一衝入這個半新不舊的驛舍後院,阿川急聲大喊:“穩婆,穩婆!”
蘇瓷被半扶下車,但不等她挪到乾淨的內房,忽聽見院外一陣如鼓點般急促的馬蹄聲!
是楊延宗!!
楊延宗終於趕到來了,他一身無任何花紋的黑色布質紮袖勁裝,風塵仆仆,快馬大汗淋漓,濕透了前額臉頰和後背,他幾乎是飛躍下馬衝進屋內的。
剛好和回頭的蘇瓷麵對麵。
“瓷兒!”
他重重喘著氣,沙啞喊了一聲。
三個月多月之後,驚濤駭浪,夫妻團聚。
他一個箭步上前擁住她,蘇瓷仰臉露笑,伸手抹了抹他滿額的汗水,“我回來了。”
“好,好,太好了。”
他啞聲道。
兩人喜極相擁。
隻是不待楊延宗露出喜悅的表情,他神情一變,急道:“怎麼了?”
才看見,他便嗅到濃濃的血腥味,他一刹就分辨出來,這不是偽裝,是新鮮的!
她滿額冷汗,臉色泛白,裙擺一片猩紅。
楊延宗大急。
蘇瓷卻笑了,拉住他手將掌心覆在她的高隆的肚子上,“咱們這小混蛋要出來了!”
......
產房外。
楊延宗在焦急的踱步。
他既喜又憂,這算足月了嗎?他算算,才剛好夠,又聽裡頭說情況還好,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孩子居然趕在這個時候要出來了,真不乖,等他出來了,得揍他屁屁才行。
楊延宗一邊焦急等著,一邊聽阿川阿照稟報一路上的快生緊趕慢趕的驚險。
最終在夕陽落下,最後一縷餘暉照進堂屋的時候,一聲嘹亮的嬰啼響起。
在這個十萬火急的關頭,宣告了新生命的誕生!
蘇瓷生得很快,她陣痛其實已經很長的時間了,宮縮越來越頻繁,差不多了,進去才兩刻鐘不到,孩子就生下來了。
楊延宗直接衝了進去,一個繈褓被塞進他的懷裡,穩婆喜道:“是個小公子!”
“母子均安!”
這簡直是天籟之音了。
母子均安。
楊延宗慌忙展臂抱住,小小的嬰孩,在他懷裡掙動手腳,動作有力,哭聲嘹亮,隻匆匆裹了一件乾淨的棉布單衣作繈褓,身上匆匆抹了抹,還帶著血跡。
這小家夥來得太快了。
小小一團,紅紅的,暖暖的,又這般的充滿活力,繈褓很輕,但又很重,楊延宗把他抱在懷裡,一刹喜極而泣。
他小心將孩子抱在懷裡,快步進了裡間。
裡頭緊趕慢趕才剛收拾好了,但血腥味還有些濃,蘇瓷臉色蒼白,汗津津的,她這幾個月豐腴了一些,照鏡子感覺臉盤子都大了,她見他半跪在床前看著她,她笑了笑,小聲說:“是不是醜了?”
“當然不是!”
很美,很漂亮,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
“辛苦你了。”
孩子嗅到了母親的氣息,小腦袋往那邊側了側,手腳掙動,楊延宗小心翼翼把孩子放進她懷裡。
蘇瓷已經疲極了,這一路上又是高空下墜又是奪路狂奔,雖然她被照顧得很好,但到底有些顛簸的,心裡又緊張,再加上陣痛生產,簡直就累得像剛跑完幾個馬拉鬆,她努力睜著眼睛就是想看一眼孩子,現在看到了,一笑,心神一鬆,眼皮子就撐不住了。
她對楊延宗笑了下,幾乎是下一瞬,就閉眼昏睡過去了。
楊延宗小心把她摟進懷裡,連同孩子一起,擁了片刻,小心放下,把孩子抱出來,放在她身邊。
楊延宗撫了撫她的臉龐,感受她暖熱的體溫,在孩子的啼哭聲中,跪在地上,在她眉心虔誠印下一吻。
可他馬上得走了。
撤部行動將在十數個時辰後啟動,而他,現在就得奔赴與季霖約定的紅嶺安鎮。
——欲轉移季元昊的視線,並將其引出陽都,非楊延宗本人親自出馬不可。
這一趟很凶險,畢竟要成功吸引並拖住季元昊,這個斬首行動得能以假亂真,不然季元昊可沒這麼好騙。
楊延宗是真的要輕車簡從奔赴安鎮的!
稍有不慎,真的很可能回不來的。
而從前兩人曾說好過,要同生共死的。
可現在楊延宗根本舍不得,兩人的孩子才剛剛出生呢,他半句都沒透給她知。
楊延宗小心翼翼的,一人親了一下,片刻,他站了起身。
“小心照顧,按原定計劃,護送夫人及小公子撤往西去!”
他肅容吩咐罷,再抬眼看四合暮色,眉眼已冷厲一片。
院內,隨身一行已等待多時,楊延宗大踏步而出,翻身上馬。
他抬目瞥了往西的紅嶺方向一眼,一揚鞭,膘馬嘶鳴,一行人疾馳而出。
滾滾黃塵,很快消失在視線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