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遠香堂,丫鬟們趕緊圍了上去。
林溪把淨室留給沈默,自己在臥室換好衣裳。出來時,小廚房已經把熬好的薑湯送了過來。
林溪擔心沈默的身體,親自把薑湯端到他麵前,又問他冷不冷。
沈默換了件湖青色的直裰,臉色比方才看上去好了一些,聽到林溪的問話也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林溪知道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便道歉道:“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彆生氣了好不好?”
林溪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回話,眼看薑湯都要放涼了,她正要開口再說什麼,就見沈默終於轉過頭來看向她,“如果祖母再因為類似的事情叫你過去,下次記得派人告訴我。”
林溪想說自己能應付過去的,可是看到他的神色,隻好咽下了嘴邊的話,把薑湯遞過去道:“知道了。”
福景苑內,沈老太太剛從丫鬟那裡得知,二少爺剛才冒雨過來看二奶奶在不在這裡,就忍不住發了頓脾氣。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叫那丫頭過來無非是要敲打敲打她,他可倒好,一副生怕我吃了那丫頭的樣子。”
沈老太太本想敲打一下林溪,讓她賢惠大度一些,主動為沈默納幾個姨娘。畢竟府裡隻有沈默一個男丁,他的身體又不是太好,一旦像大郎那樣突然病逝,沈府可就真的要絕戶了。可是沒想到沈默卻比她想得還要維護林溪,這一來,一切功夫就都白費了。
她越想越氣,可是因著沈默的身體,因著府裡就剩了這麼一個男丁,即使對沈默有諸多不滿,可是也不能對他做什麼。所以最後隻能摔茶盞出氣,還連帶埋怨上了沈大太太和沈大奶奶。
“當初我就不該由著她們婆媳,說什麼大郎年紀還小,先誕下嫡子再納妾室。結果,大郎連個子嗣都沒留下。若是他能留下個一男半女,我何至於做這惡人。”
林溪看沈默喝著薑湯,想起自己被罰的罪魁禍首,就問了一句:“那個翡翠到底做了什麼,讓你直接把人攆回了福景苑?”
沈默看向林溪,她臉上半點吃醋的表情都沒有,有的隻是好奇和疑惑,還有幾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思,他無端的就有些心情鬱結,垂眸道:“她打濕了我剛做好的一篇八股。”
事實上若不是捧墨根據他的授意絆了她一跤,她手裡的那碗酸梅湯也不會正好倒在桌上的那篇八股上。
原本沈默沒打算那麼快就攆走這兩個丫鬟,可是今日他能容忍這個叫翡翠的丫鬟來書房打擾他,他日就有其他丫鬟敢進他的房門。還不如殺一儆百,早點斷了那些丫鬟的念想。
沈默的這番心理,林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聽到八股二字忽然想起了有關科舉的一件事。
顧文軒拜入許岱許老先生名下以後,許老先生看過他的字以後,就開始讓他臨魏碑,又讓他熟讀桐城派的古文詩作。
顧文軒曾問及原因,許老先生便道:“當今天子寫得一手好字,你既要入朝為官,這字便不能寫得太差。讓你寫魏碑,是讓你掌握好字的骨力和間架。讓你熟讀桐城派的古文是因為當朝首輔謝琛是桐城人,門生遍及天下,會試的主考官多半出自他的門下。你要想入那些主考官的眼,就非得在這上麵下功夫不可。”
後來顧文軒之所以能在那年的恩科會試中得中探花郎,許老先生的這一番教導可謂功不可沒。
林溪一心想著這件事,就沒察覺到沈默的神色。
等她回過神就見沈默已經喝完了薑湯,不過她心裡還是放心不下,便問沈默要不要把唐大夫請來再看一下。
沈默一聽唐大夫三字,就搖了搖頭。
林溪剛惹他生氣,不好逆他的意,隻好隔兩刻鐘把手放在他的額頭試一試溫度。
所以當酉時初的時候,沈默剛一發燒,林溪馬上就察覺到了。
她這時不管沈默願不願意了,當即命人去請唐大夫,又叫小廚房燒熱水。
沈默原本是不想請唐大夫的,因為一請唐大夫,就要驚動沈老太太。每次他生病,沈老太太都要把他隨身服侍的人叫來訓斥一頓。這次他冒著大雨去找林溪,若是去請唐大夫被沈老太太知道他因為淋雨生病了,隻怕又要借機敲打林溪了。
隻是沈默看她著急的樣子,隻好鬆了口,不過看她忙前忙後的樣子雖然心裡覺得舒服了些,可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不過有點發燒而已,不是什麼大病。”
林溪卻是後悔得很,沈默的身子本來就不太好,經過這兩天的調養好容易有了點起色,卻又淋了雨發了燒。
她心裡又急又悔,就顧不上害臊,等熱水好了以後,就準備給他擦身降溫。
不過動手給他除外衣的時候,林溪臉上還是浮起了一抹紅色,“用熱水擦身,可以降溫。”
當林溪觸碰到他的身體時,沈默的臉也是一紅。
可是他此時已經燒得臉色通紅,所以林溪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異常。
她動作很輕的除去他的外衣,細心的在他的額頭、脖頸、腋窩處都擦了一遍,做好這一切,她把布巾擰乾,敷在他的額頭,又問他要不要喝水。
沈默喝了兩杯溫水後,唐大夫才冒著大雨趕到了遠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