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翻了翻身,說:“好,好……”
終於閉上眼,睡著了。商陸坐在他身側,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過他不曾發燒之後,這才小心地將他的被子掖了掖。
杜雲停睡覺不怎麼老實,一個勁兒往床邊上擠。那被子被他往上拽了拽,很快就將半個脊背和腰臀都露出來,許是因為剛剛開始進化的緣故,那一團圓尾巴還不怎麼穩,沒一會兒就像是變魔術似的收了進去。
尾巴毛雖然沒了,褲子的縫隙還在。小孩的臉上跟有兩片火燒雲似的,看也不敢看,目光飛快地移開了。
過一會兒,那裡又噗的冒出了一團尾巴,像團白乎乎的毛球。
商陸微微咽了口唾沫。
他不受控製地盯了那尾巴好一會兒,終於伸出了手。
反正,哥哥也說過,尾巴耳朵可以任由他摸……
他把尾巴完全罩住了,放在手心裡頭順毛,又按揉了兩把。第三把的時候沒摸到毛,尾巴又縮回去了,他一把按在了那一片細膩瑩潤的皮肉上。
狼崽子的心裡砰砰直跳,鬼使神差一般,竟然沒將手收回來。青年恍恍惚惚之中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轉動著身體低聲嘟囔了兩句,好像是覺出了有什麼東西,迷迷糊糊伸長手臂去拍。
商陸被他的手拍在手臂上,就像是個信號,讓他瞬間清醒了些。他匆忙收回手,在這裡連片刻也坐不住了,忙站起身,去廚房燉粥去了。步伐匆匆,倒好像是在逃離開什麼。
粥做的是蔬菜粥。小孩躬下身子,在櫥櫃裡找了找,找出了還沒過期的大米,卻沒能看見新鮮蔬菜。
他踟躕了下,拿著錢和鑰匙出了門。剛走出去,卻看見牆角處有個人影猛地站起來了,再一看,正是下午時來敲門的江文康。
江文康自己也是個新人類,人高馬大的,因此並不懼怕這種看起來毛還沒長齊的小孩。
“小子,白夏呢?”
商陸的目光在觸及到他時,微微變了變。
他還記得下午時男人所說的話,這個人,曾經是哥哥的交往對象。
交往對象……
不知為何,這四個字品在嘴裡時,格外的讓人覺得不是滋味。好像嚼著一枚青橄欖,越嚼越嚼出酸澀來。狼崽子一言不發,懷揣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懣,兀自向著電梯走去。
江文康攔著他,倒被他的態度氣笑了,並不讓他走。
“說你呢!小子,你聾了是不是?”
他大力拍拍小孩的肩。
“你才多大?一個毛還沒長全的兔崽子,難道你爸沒教過你要聽人說話?嗯?”
商陸終於把頭抬起來了。江文康對上了他的眼,倒愣了愣。
他沒從那雙深黑的眼睛裡看出膽怯或彆的什麼,相反,這小孩的眼睛裡頭盛著彆的光亮,那種銳利的亮度讓江文康這樣的新人類竟然也隱隱覺得膽寒,好像瞳孔裡頭藏著一把鋒利的刀,要將他割傷了。
他皺皺眉,不相信一個小崽子敢有膽量和他這種成年的新人類單挑,因此還是壯了壯膽氣。
“怎麼不說話了?嗯?”
商陸盯著他,半晌後,忽然出了聲。
“你是用哪隻手打的哥哥?”
“……什麼?”
狼崽子靠得更近,目光亮如刀鋒。
“你,是用哪隻手,打的哥哥!”
他提起了拳頭。江文康看著,短促地笑了一聲。
“怎麼,”他說,“我兩隻手都打了,我還拿啤酒瓶子砸了。你是覺得,你能打贏我?”
多餘的話已經不必再說了。商陸眼睛中的火焰徹底翻騰了起來,他猛地俯下身子,發出低低的吼聲,隨即一縱身,化為了四爪都牢牢站立在地上的狼。雖然如今年歲小,他還不曾完全成年,但身上的毛發已經算得上是旺盛。它們被這些日子養的密的發亮,好像一匹灰黑的綢緞,緊緊包裹著底下強壯有力的骨骼。
江文康也化為了獵豹,穩穩落於地上,譏誚地衝他張大嘴,咆哮一聲。
就你?
他絲毫沒把眼前這匹狼崽子放在眼裡。
狼的目光慢慢聚焦,喉嚨裡發出警告似的呼嚕聲。
他猛然間像是把離弦的箭,瞬間衝了出去。兩隻猛獸瞬間扭打做一團。
樓梯間的空間並不大,江文康的獵豹是匹成年豹,想要上前撲殺卻不能有足夠的地方,行動多少有些受阻。商陸的狼體型卻要嬌小許多,再加上還未成年,在這空間裡騰挪躲閃完全不成問題,他全憑借著自己的直覺左躲右閃,抓住空隙去襲擊獵豹的喉管。尖銳的獠牙亮了出來,閃閃發光,能輕而易舉刺穿那厚厚的皮毛,紮進結實的肉裡。
獵豹雖然占上風,卻也著實狼狽不堪,被他咬了好幾下,咬的皮毛上都掛了彩,連聲嚎叫,隻能憑借著身形與絕對的力量優勢試圖去撲住商陸。
然而商陸最擅長的便是躲避,倒也不為他所控製,反而趁亂使勁兒蹬住獵豹的肚子,將它牢牢蹬在牆麵上,一頓猛踹。獵豹被踹的連氣也喘不過來,伸長結實的後腿去搗狼崽子的眼睛。
牆麵上滿是鋒利的爪子抓撓過後留下的印子,動靜一陣大過一陣,住在這一層樓的人家都聽見了。王媽透過貓眼朝外望,一看是兩個新人類在打架,嚇得肝膽都要裂開了,一個勁兒在屋裡叨叨叨。
“要死了,要死了……這是做的哪門子的孽……”
有人一眼看出那狼崽子還沒成年,身形還小,便要給警察打電話。江文康吃夠了狼的苦,打起架來活像是不要命的,連自己會不會受傷都顧不得,隻滿門心思想著躥上來撲咬,那架勢,比起他們當時末日時還要瘮人。江文康本來就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漢子,猝不及防被狼崽子這麼一咬,自己倒先慌了神。
它找著了個空隙,猛地向樓梯上躍去,轉瞬間化為了人形站在台階上。身上還掛著彩,衣服上滴著的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狼狽不堪。
“小子,下次再找你打,肯定好好教訓你!”
扔下這一句話,江文康便腳步匆匆下了樓。狼崽子仍然穩穩站在走廊上,低著腰緊繃著身子,背部的毛發都快根根豎起來,仍舊是滿懷戒備的模樣。它的鼻子在空氣中動了動,確認了下男人的確走了,這才低下頭,舔了舔腿上被咬的皮開肉綻的傷口。
片刻後,他也化為了人形,將長袖小心翼翼地拉下來,把猙獰的傷口擋住了。
他出門買好了菜,回來給青年燉粥。
杜雲停睜開眼睛時,鼻間圍繞的都是飯菜的香氣,聞起來比平日裡還要清甜。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看見桌上正擺著已經盛好了的粥,小孩圍著灰黑的格子圍裙,正站在鍋前攪勻,一回頭,神色有些驚喜。
“哥哥已經起來了?”他乖順地說,“我正想著去叫哥哥……”
勺子被遞到杜雲停手裡,被煮成了半透明的米粒顆顆開花,粥不稠不稀,裡頭有剁的細細的青菜葉子,還有橙黃橙黃的胡蘿卜片。
杜雲停一看是胡蘿卜,就伸長脖子往小孩碗裡頭望。果然,全是綠色,半點橙色都沒看見。
他唇角微微一跳,故意用勺子撈起一片,往小孩碗裡頭放。
“小陸也吃點胡蘿卜。”
“……”
商陸的手頓在那兒了,眼睛低垂,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他含糊地說了句謝謝哥哥,隨即便陷入沉默,一下下用勺子把那胡蘿卜片撈上來又按下去,看動作倒像是在掙紮。
杜雲停終於忍不住笑了,用筷子把胡蘿卜夾回來,“這麼掙紮?”
狼崽子看上去好像鬆了一口氣,卻又怕他生氣似的,用餘光小心地瞥著他。
“沒事,”杜雲停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發軟,伸手摸摸他的頭,“不吃也沒關係的,哥哥回頭給你燉肉。”
這都幾輩子過去了,顧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厭惡胡蘿卜。
他禿嚕著小孩的毛,興許是摸的太舒服,兩隻尖尖的狼耳朵猛地從發絲裡頭冒出來了。杜雲停又拍了拍,在那耳朵尖尖上揉了一把。
這一回,小孩沒有再任由他揉,而是眼巴巴地望著他。
“……哥哥?”
“嗯?”
“哥哥,”小孩小聲說,“尾巴……”
他盯著青年在坐墊裡被收斂成一個球的白尾巴。
杜雲停怔了怔,剛想說不行,卻被小孩猛地一下子從椅子上抱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孩子力氣怎麼這麼大,抱他這麼大一個人,活像是隻端了一盤子菜,輕輕鬆鬆的將他放置在了自己膝蓋上,尾巴的那一塊晃晃悠悠在兩條腿之間懸空著,小孩的手覆在上頭,堅定而不容拒絕地摸了又摸。
這個姿勢好像是在給嬰兒把尿,杜雲停怎麼坐怎麼奇怪,忍不住拍他,“先放我下來。”
商陸不放,不僅不放,還要用可憐兮兮的目光和眼神一同圍攻他。
“哥哥說,有了耳朵和尾巴就讓我摸的。”
“說是這麼說,可這個姿勢不太對,你先讓我下來……”
狼崽子熱烘烘的氣息就在他耳畔,低聲道:“哥哥……哥哥說話要算數的。”
杜雲停其實很樂意說話算數,但現下他著實是心慌。就好像隻不小心錯進了狼窩的肥兔子,渾身的毛都快豎起來了,被摸尾巴摸的渾身上下直哆嗦,脊背僵直著,聞見這呼吸,根本沒辦法放鬆下來,被種族壓製壓製的死死的。
他沉默半晌後,乾巴巴道:“小陸啊。”
“嗯,哥哥。”
“你該不會是,看我看的餓了吧?”
杜雲停憂心忡忡,哥哥可是不能吃的啊!
哥哥不是那種肉兔!
作者有話要說: 狼崽子:嗯,不是肉兔,是毛兔。
慫慫:……
狼崽子:看起來也好吃。
慫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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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慫慫每天都要剪毛,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蓬鬆成氣球。
雖然是兔子,但是是有戰鬥力的進化兔,各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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