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重回現實(一)(1 / 2)

慫慫[快穿] 扶蘇與柳葉 15239 字 8個月前

那之後, 將軍府裡接連忙了許多日。

坊間有將軍成親傳聞,大多數百姓全然不信。他們都知當年小暗衛身亡一事, 隻聽說是病死的,但顧將軍與暗衛情深如許之故事於許多話本子裡頭都能瞧見。如今驟然聽說要結親,還有不少人來門前打聽,到底是哪兒傳出來的消息?

等真到了將軍府, 瞧見那府裡遍掛的紅綢,下人們忙的腳不沾地, 急匆匆準備著成親一事, 方才知原來並不是唬人的。光是聘禮,便有整整一百零八抬, 其中綾羅綢緞、家具器皿、珠寶玩物,甚至於檀香木的拔步床, 無一不全。

百姓不免嘖嘖,詢問:“這迎娶的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府裡頭下人對此緘口不言, 再問,便隻連連搖頭, “將軍之事, 我們又如何能知?”

雖說是為成親準備, 可許多府裡人連那位小公子的麵也不曾見過, 隻知曉將軍在房裡頭藏著那麼一個人。若論寶貝, 便連東海的夜明珠也比不得那位一根頭發絲,那金屋人被藏得密不透風,隻能隱隱聽聞, 倒像是個弱骨子、病秧子。

將軍因此不肯叫他勞費一點心,連做婚衣的裁縫也是直接給的尺碼,壓根兒沒見著新娘子的臉。真能進那房裡頭的,隻有富貴一個伺-候的。

富貴嘴嚴,從不往外說什麼。他隻悶不吭聲地在房中伺-候,定點兒往房中送藥。

小公子為人極好,從未難為過他,也不像是尋常的大人那般頤指氣使。腿能走後,更多事都無需富貴幫忙,全由他一個人默不吭聲地做了。富貴叩過門,端進碗,瞧著這金屋人那張昳白的臉,清秀乾淨的眉眼,竟不自覺也失神片刻。

這樣的人,怎麼便英年早逝,踏進黃泉路了呢?

他心中暗暗惋惜,麵上卻不顯,隻垂首道:“公子,您的藥。”

小公子扭轉過頭,盯著那碗棕紅的藥,麵上竟忡然變色。

他問:“為何還要喝藥?”

富貴不理解這話。他道:“公子,您還在病……”

一句話未說完,向來和顏悅色的小公子臉上竟然帶上幾分怒意來,一伸手就要去摔那碗。不知想了什麼,又硬生生將手收了回來,隻是眼睛裡頭蒙上一層水霧,問他:“他人呢?”

富貴知曉他問的是將軍,忙回:“在書房呢。”

小公子便下了床,徑直往書房中去。外頭尚且有陽光,富貴亦步亦趨給他撐著把紙傘,小心翼翼將陽光擋去,他一路匆匆,穿過幾個滿麵詫異的下人,徑直一把推開書房門,張嘴便喝:“顧黎!”

書房邊上侍立的人眼睛瞪大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敢直呼將軍名諱,張嘴便要斥責。再一看,管家富貴在後頭一個勁兒地衝他擺手,是讓他閉嘴的意思。

他便沒開口,側目去度量將軍臉色,竟然也沒有絲毫怒意。隻是揉揉眉心,道:“你們先下去。”

下人們都往外出,隻剩下富貴在最後掩了房門。即將合上時,他聽見裡頭小公子的聲音,竟像是悲戚的,“你為何還要放血給我做藥?這藥我絕不會再喝半口——”

緊接著便是將軍的聲音,透著些無可奈何,低低地喊他:“宮七。”

富貴聽見了衣料拂動的聲音,倒像是將軍把人攬進了懷裡頭。

“莫要氣……”

剩下的話語模模糊糊,富貴隻聽見了一個鬼夫妻。他心頭猛地一顫,又向門前走近了兩步,胸中湧動的連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真要說的話,應當隻是四個字的感歎,造化弄人。

他想,自己怕是永遠也不懂得這情一字的。

富貴沒有讀過書,他隻聽過戲。湯顯祖的牡丹亭裡頭曾經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時他聽了,隻覺得荒誕不經。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已然死了的人,什麼情能使其重新活過?

如今方知曉,原不是書中妄語。

隻是世人用情太過。

他輕輕歎了口氣,終是沿著這門廊向前走。原本因小公子是個死人而生起的驚懼,如今竟是半分也沒有了。

不過都是可憐人。

可憐人啊……

過了幾日,將軍聽聞底下人回稟,言是宮一幾人深覺無顏見他,已然自儘身亡。

他聽後,隻略點了一點頭,命底下人厚葬。

若不是小暗衛並不願這群人受苦,顧黎本不會輕輕放過。他不是什麼好脾性的人,手上沾著的血也數不勝數,宮一幾人當日所作所為,令他何止是震怒?親眼瞧見的那一瞬,幾乎想將人挫骨揚灰。

隻是宮七心軟,脾性好,死活也不肯。顧黎如何拗的過他。

這人根本便無需撒嬌,隻是看他一眼,他便潰不成軍。

晚間休息時,將軍也曾半玩笑地抱著他說過:“若你是敵軍,怕早不會有這將軍之名。”

小暗衛聽了,隻抿著嘴笑。他不再喝藥了,身子骨裡頭的屍毒便再也克製不住,如今除卻這一張仍舊白皙的臉,底下衣裳下頭卻是斑斑點點的青色,露出來的手腕上還有朱紅的紋路,一路往衣袖黎蔓延過去,活像是活著的藤蔓。

那是顧將軍用朱砂為他所畫的符咒。

這符咒撐不了多久,兩人都心知肚明。隻是小暗衛對死期這兩字絕口不提,隻說成親。說起來時,眼睛中亮晶晶的全是歡喜。

他手拽著男人衣袖,低聲說:“我終於能和將軍一同……”

男人沉默著將他攬進懷裡,薄唇碰了碰他的額頭。

“生同衾,死同穴,”將軍道,將他烏壓壓的發撥至後頭,“我應允過你。”

我決不食言。

成親的那一日是個好天氣。風輕雲淡,天高氣爽。

富貴小跑著進屋子,裡頭的小公子早已經穿戴好,紅衣奪目,襯得一張臉雪白,手腕腳腕上叮當作響幾個玉鐲子,上頭纏著細細的金鏈子。

他挑了蓋頭,蓋在頭上,遮住那張臉。

三梳梳到底,出門上轎。

迎親隊伍長的不見頭尾,鑼鼓喧天,惹得無數人出來看。

“恭喜啊,恭喜……”

百姓的聲浪裡,杜雲停穩穩地坐著,心裡頭卻是酸澀的。

他與7777說:【我從不敢想,我與顧先生居然也有這一日。】

7777:【你看起來並不高興。】

杜慫慫真心的笑與不真心的笑很容易分辨,它一眼便看出來了。

宿主隻略略愣了愣神,說:【我自然是高興的。】

7777:【嗯。】

【我隻是……】杜雲停眼前晃蕩著紅蓋頭,小聲說,【我隻是……】

我隻是在想,若成鬼之後,將軍尋不到我,那又會如何呢?

他會像上一個世界的顧先生那樣,苦苦等了上千年,隻為將我再等回去嗎?

他不敢細想,這念頭不過在心中一轉,眼裡頭便像是含了霧,什麼也看不清了。杜雲停眨眨眼,低聲說:【奇怪,這汗都流到眼睛裡了……】

哪兒有什麼汗,7777心中一歎,也沒有說話。

沉默半晌,杜雲停反倒笑了。

【這麼悲春傷秋,哪兒像是我?終於能和顧先生成親,我高興的很呢。——我做夢都沒夢過這樣好的事。】

他想也沒敢想過。

杜慫慫發自內心,【7777,你真是個好係統,讓我把夢都做全了。】

7777:【……】

都說了幾遍了,顧先生真不是它捏出來哄宿主開心的npc……

算了,這時候不信,之後自然有他杜慫慫相信的時候。

迎親的隊伍繞了京城小半圈,又轉回了將軍府。轎子前有人伸開手,將那火紅的轎簾子掀開,繼而伸進了手。

杜雲停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頭。將軍的手是溫熱的,他卻是冰寒的,不帶半點溫度,全然是死人的手。

將軍微微用力,將他從轎子之中拉出來——百姓的簇擁中,他並不曾像尋常人那樣讓這新媳婦穩穩站到地上,反倒猛然伸長手臂,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來。

眾人的驚呼聲中,那新娘像是也愣了愣,旋即伸出手環住了對方脖子。那一截雪白的腕子上頭還掛著一雙玉鐲,水頭十足,一看便知道是上品。

富貴站在迎親隊伍中,也瞧著這一幕,聽著周圍人的話。

“怎麼瞧著那手有點像個男人?”

“彆胡說!——將軍如何會娶個男人!”

顧將軍在百姓心中,當真是神一樣的人物,讓百姓容不下旁人說他半句。這娶男人,聽起來便像是個汙名兒。

隻有富貴知道,這娶的不僅僅是個男人,還是個死人。

他一分神,耳邊又響起一陣驚呼。再抬眼看,才發現是那新娘也不同凡響,將那蓋頭掀開一點來,露出殷紅的嘴唇,穩穩落在了將軍臉上。

百姓沸騰,富貴聽見許多說膽大妄為的。可再去看將軍的臉,上頭分明帶上了柔和的笑意,將懷裡人抱得更緊了些。

直到到了門前,才放下了。

跨火盆,灑清水。連小皇帝也親自來觀禮,贈送一匾額,上頭寫了“天作之合”四字。

顧黎盯了那匾額許久,方才微微一笑,收下了。

並非是天命,不過是人為。天道哪裡會允許他們這樣在一處。

然而又有什麼關係?

他握緊了手中的紅綢。紅綢的那一端連著小暗衛,蒙著紅蓋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四個字吐出來時,將軍根本未曾留下來與人寒暄,徑直跟著一轉,也進了洞房。來慶賀的百官麵麵相覷,終究隻得哈哈一笑而過。

府裡的洞房就安排在將軍的屋內,富貴將他們送進去,卻聽將軍低聲囑咐:“讓那些迎親的人再回來。”

富貴一愣。

“主子是說——”

將軍淡淡道:“再去個地方。”

富貴不解其意,這就是洞房,還能去哪兒?

將軍的眼睛微微一闔,複而睜開,道:“西邊。”

富貴懵了。

他是知曉西邊的,西郊無旁的,隻有修了三年的一座大墓。

他嘴唇顫了顫,心頭已然有了猜想,卻也不敢言說。隻是出門時,手不由得扶了把牆。

他喊住了迎親隊伍,說:“……去西麵。”

這一次沒有敲打聲,這一支隊伍像是夜間行軍一樣帶著那一百零八抬嫁妝去了墓前,轎子又架起來,杜雲停坐在裡麵。

再下轎時,他怔了怔,從晃動的蓋頭下頭瞧見這地方。

底下踩著的地磚極其陌生,並不是將軍府中的地麵。

他問將軍:“將軍,這是何處?”

顧黎拉著紅綢,低聲回答他:“這是你我二人之後長居之所。”

杜雲停一頓,心頭竟然噗通通有點跳。等到蓋頭終於被掀開,他瞧見了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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