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便大聲問了出來,那師兄高高立於劍上,唇角流出一絲笑來,似是在譏笑。
旁邊女修也輕嗤一聲,神色高傲。
“無礙,”杜大師兄道,“既入了我靈霄派,靈霄派自然會保各位性命。”
他隻說保性命,卻絲毫不提平安。杜雲停心中明了,微微一撇嘴。
他摸了摸自己鳥兒子的頭,方抬起眼來,看了那師兄一眼。
殊不知那師兄也在看他。這人群中,這一位戴鬥笠穿白衣還提著個竹筐的,著實過於醒目。
但他對這些外門弟子無興趣,看過後也不過將頭扭開,吩咐:“開陣。”
護山大陣緩緩開啟,這一群人都自方舟上下來,腳踩著了地。
他們已聞到撲鼻的腥味,方才有陣法相隔,尚且不明顯,如今聞卻刺鼻的很,讓許多人蹙眉。杜雲停也在人群裡皺起眉頭,默不作聲給自己掐了個法訣。
大師兄拿來了三日香,緩緩道:“三日之後,請拿內丹來見。”
香一點燃,便是開始。
人群四散開來,四處去搜尋妖獸。杜雲停倒是腳步懶散,慢悠悠往山林深處走。他對奪得第幾名沒什麼想法,也不想跟著這群人,便獨自找了棵樹,閒散地往樹上一躺。
白鶴被他放出來,立在旁邊枝頭上,轉著眼。
底下有其他弟子經過,甚至沒看見樹上還有個人。——畢竟,有誰能想到,這樣的入內門的關鍵比試,居然還有人劃水?
杜雲停劃水劃得光明正大,取了片葉子折了放在嘴邊吹,吹了幾曲之後逼著鳥兒子說好聽。白鶴苦不堪言,問:“為何非得我違背良心?”
杜雲停想了想,倒真回答了,“這是孝道。”
“……”
去他的孝道。
“聽說過彩衣娛親沒?”杜雲停給它建議,“你真該好好學學。”
白鶴往那兒一站,自巋然不動,頗有些不懼風雨毅然獨立的意味。
杜雲停覺著無趣,眼睛瞥了瞥,恰巧瞧見一隻妖獸拍打著翅膀從上頭飛過。
“喏,”他對鳥兒子說,“那個就不錯。”
羽毛挺好看的。
他從筐子裡頭抽出一把劍來,這劍不過寸長,但鋒芒凜然,隱隱含著神威。劍柄上鐫刻著極有筆力的一個停字,乃是道黎老祖在他初學劍時親自為他鑄造的,取的是寒山鐵。
他握著這劍,側頭道:“看著,爹給你做身漂亮衣裳來。”
白鶴叫了兩聲,算是回應。
杜雲停雖然最初無靈根,但後頭經洗精伐髓,已然是純粹的水靈根。再加上道黎老祖天材地寶地養著,硬是把他的修為供到了築基後期,比那個大師兄還要強些。
更何況他身上還帶著寶貝,他對付這種小妖獸,是小菜一碟。
他輕飄飄腳尖點在空中一片落葉上,旋即劍光如網,驟然密不透風裹下來,卻沒傷著那妖獸的羽毛分毫,隻封住它前後退路。妖獸眼看不好,張開翅膀,頗有些遮雲蔽日,張嘴向他叨來。
杜雲停瞧見它嘴角流涎,登時大為惡心,往後倒退了老遠。
“彆過來!”
那妖獸也是個識眼色的,瞥見剛剛那劍法便知道杜雲停不好惹,一轉腦袋倒衝著鳥兒子去了。白鶴雖說是靈獸,但體積比起它不知小上多少,再加上年紀小,修為不深,登即拍打著翅膀飛起來,嗷嗷叫著往外跑。
杜雲停一看他居然還敢去咬自己兒子,身為父親的那點憤怒熊熊就燒起來了,“那可是我孵出來的!”
劍光猛然化為冰鋒,輕薄如刀,準確無誤割斷了這妖獸喉嚨。深紅的妖血噴濺一地,那妖獸仰著頭,一下子跌落下來,落在了地上。
杜雲停把劍一收,鳥兒子又飛回來,心驚膽戰落在他肩膀,跟他控訴:“它剛剛想咬我!”
“沒事,”杜雲停摸摸它,安慰,“爹把他拔光了給你做衣裳。”
白鶴這會兒感受到了來自於父親的溫暖。
杜雲停落下去,便要去找那妖獸。可等他下地一看,已然有人將這妖獸頭剖開,取其中妖丹了。
杜雲停眉頭一蹙,問那人:“你為何要取?”
那人是另一個門派門主的親侄兒,平日裡也是囂張慣了,分明看見這是這人剛剛打死的妖獸,卻也臉不紅心不跳,反問:“我為何不能取?”
杜雲停不在乎妖丹,卻忍不得他這種明搶的。他冷笑道:“這是你打的?”
那人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剛剛不取丹,這會兒我看見了,自然是我的。”
杜雲停還是頭一次見到比自己還不要臉的人,一時間深為訝異。他把劍重新抽出來,倒笑了。
“這麼說,這會兒我也看見了,我是不是該拿回來?”
那人方才瞧見他用劍,知曉自己打不過,卻也有把握,“剛才杜師兄說了,不可傷及同門。”
杜雲停衝他笑得極和善。
“不可傷及同門?”他咬著牙,微微笑道,“我把你打的讓你喊我師兄!”
他提劍就要打,卻忽見眼前劍光一閃,有人硬生生將這一下扛了下來。再看,是先前引導他們的那位杜大師兄,這會兒緊蹙著眉頭,道:“不是囑咐過你們,不可互毆?”
那人瞬間得了靠山倚靠,忙連爬帶滾過來,躲在杜大師兄身後,率先道:“師兄,他搶我妖丹!”
“我搶你?”杜雲停挑挑眉,劍鋒更盛,“——你倒是好好想想,誰搶誰的?”
白鶴也在後頭飛,嚷嚷著:“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杜大師兄麵色冷硬,斥責道:“還不收劍!”
杜雲停說:“你不先問問他做了什麼好事?”
“無需問,”那杜大師兄冷臉道,“你無端滋事,再不收,現在便將你逐出我靈霄派!”
杜雲停平日裡被道黎老祖護著寵著,真跟個寶貝疙瘩一樣,自打六歲入山之後,半點委屈都沒有再受過。他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跟自己說話,唇角一勾,道:“你逐的出去?”
杜師兄愈發不耐煩,道:“還不報上名姓?”
報什麼名姓!杜雲停冷冷嗤了一聲,忽的把那劍又提起來。那人還當是杜雲停真要打他了,忙躲得更向後,師兄見他不知悔改,伸手就要擋——
殊不知那劍光沒朝著那人胸膛飛去,反倒朝著他腰間飛去了,準準落在了他那儲物袋之上。轉瞬間,那儲物袋之中五六枚妖丹皆撲簌簌碎為粉塵,那人哀嚎一聲,瞬間跪倒在地,“我的妖丹!”
杜雲停收回劍,挑起眉。
“怎麼樣,”他說,“沒打人吧?”
杜師兄見他竟然當麵挑釁,臉色更冷,偏偏他也不曾違反規則,竟然無話可說,隻拂袖而去。杜雲停瞧見他走了,又用劍光把那人困在,微笑著問他:“手裡那一顆,不還給我?”
那人直打冷戰,道:“你已經毀了我一袋子了……”
話音未落,他便又瞧見杜雲停一笑。這會兒鬥笠那一層布翩飛,他看得清楚,渾身一顫,忙把這顆也交出去了。杜雲停眯起眼,把這妖丹捏為粉塵,方才施施然起身。
那人失聲道:“你不要?”
“要它乾什麼?”杜雲停嗤笑,“這樣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他說一說,道黎老祖自然都會找給他。被寵著慣著的杜雲停有底氣極了,做事都可以不計後果。
“走了,兒子,”他頭也不回道,“爹給你做新衣服。”
他把那妖獸毛皮剝了,放置在筐裡。白鶴飛在他身後,道:“那人真討厭。”
“是,”杜雲停說,“那個假正經尤其討厭……”
隻是這種討厭,隱隱讓他覺著眼熟的慌。
像誰呢?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隻繼續向前走。
與此同時,那杜大師兄也回過頭,沉沉朝著這邊望了一眼。
……那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離家出走的感覺真好!
顧先生:嗯。(晚上還得過去免得他睡不著,他就這麼下山沒個身份得幫他善後,想玩的話得保證這一次比試沒危險,內門弟子衣服也不知道他到時候穿合不合身要不給個尺碼?萬一嘴饞了得讓人備著點人間吃食……)嗯,離家出走真的讓我好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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