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試鏡的林導新電影男二?
沈逾心猛地往下墜,整個人像是浸入了寒潭,一陣陣的發冷。
唐學不是說男二會商量給自己嗎?
沈逾隻覺得嗓子發乾,他艱難移動步伐,循著說話的方向看過去。說話的青年是圈子裡最近小有名氣的演員,家裡有個叔叔就是名導。
最後一點希望也快速被碾碎,沈逾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麵試大樓,回過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唐學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
音筒傳來熟悉卻一成不變的甜美女音,沈逾掛斷電話,繼續重撥。
如此三四次後,電話那邊才終於被接通。
“沈逾,你犯什麼毛病?”
唐學接通電話,語氣不耐,電話的背景音依然嘈雜,混著玩鬨調笑聲,讓人如墜冰窖。
“林導新電影的男二……”
沈逾心底出奇的憤怒,但又出奇的冷靜,唐學是他最後的依賴了。是他引導自己退出《塔塔木之家》的錄製去準備新電影的試鏡,現在角色定了彆人,無論如何,他也要在唐學這裡拿到一個說法。
電話那邊遲遲沒有回應,直到沈逾快要不耐煩時,唐學懶洋洋的聲音才傳來,“你剛剛說,林導的新電影……?”
“是”
沈逾應聲,聲音儘量維持著平靜。
唐學那邊又沉默好一會,才又有聲音傳過來:“噢,男二是吧,我之前是跟製片人說好了……”
沈逾一頓,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捏緊,心底逐漸泛起一絲希望來。
但這份希望還未拾起,就又被唐學的話打破——
“後來林導見了一個小輩,想提攜一把,所以……”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卻是誰都明白。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沈逾隻覺得自己越發冷靜了,身體裡積攢的憤怒仿佛全部被裝進了一個密閉的瓶子裡,牢牢鎖住,不泄露出來分毫。
唐學頓了頓,忽然嗤笑一聲,不走心道:“我沒告訴你嗎?那可能是忘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沈逾卻左拳緊握,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那他這些天,支付違約金退出《塔塔木之家》綜藝錄製,精心在家準備麵試,就都成了一場笑話。
“為了這次試鏡,我聽了你的話退出了綜藝,還支付了大筆……”
“慢著,沈逾,你搞清楚一點。”
唐學開口打斷沈逾的話,“不是我讓你退出綜藝的,我隻是勸你全力準備試鏡。”
包廂昏暗的燈光下,唐學閒散架起二郎腿,嘴邊的笑意似嘲諷似憐憫,說的來的話,卻如同毒刀子一般,每一刀都紮到了沈逾心口。
“你退出綜藝可跟我沒關係,我說幫你聯係人,也的確聯係人了,但是沒成功,這就不能怪我了。”
“人家叔叔是名導,林導又有意提攜,沈逾,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跟他對上你沒有任何好處。”
唐學不緊不慢的聲音持續從話筒裡傳出,那句“聰明人”就像在諷刺沈逾,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嘟——”
電話被唐學單方麵掛斷了。
沈逾靠在牆角,腦海裡突然想起幾個月前《歸青塚》的試鏡,以及電話那邊的青年義憤填膺、滿心在意和維護的話——
當時他是怎麼想的?
沈逾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自己因為試鏡沒有帶煙。
時宴是在乎自己、關心自己、愛……至少之前是愛著自己的。
沈逾從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件事情。
在所有會審時度勢、關心自身利益的人中,有一個熱枕的青年曾義無反顧維護著自己。
但現在,這個人也被容樾給搶走了。
沈逾冷眼盯著腳邊斑駁的痕跡,忽然勾唇露出一絲譏笑。
唐學真拿他當白癡哄嗎?
既然他不好過,那唐學也彆想安穩。
還有容樾,他一定會揭穿容樾在宴宴麵前的真麵目。
沈逾拿起手機,翻到被自己忽視多時的聊天記錄。他仔細看著時宴發過來的每一條消息,心裡從剛剛開始發酵的後悔逐漸增多,夾雜著愧疚和懊悔一同湧上心頭。
他應該是喜歡時宴的。
沈逾想,無關任何人,隻是自己發現的太晚了。
與此同時,實時轉播完沈逾的現狀的係統,扶著下巴,有些詫異和不解。
【沈逾怎麼又不生氣了?難道他就這麼放過唐學?】
時宴拿過容樾的衣服蓋在自己的腦袋上,擋住陽台上傾瀉而下的溫暖日光,懶洋洋回複道:【不會,他心思多,跟著唐學這麼久,不可能什麼都沒發現。】
【發現什麼?】
時宴感受著鼻翼間淺淡的茶香,微微勾唇,解釋道:【唐學不是接手了家裡一個小公司嗎?那個公司早倒閉了,現在隻是一架空殼,暗地裡是唐學洗.錢的地方。】
係統震驚,立刻去翻世界線,果然在犄角旮旯裡看見了關於唐學公司的描述。
係統:!
我時常因為自己的不夠認真,而懷疑自己配不上成為係統……
【接下來就是他們狗咬狗了,當然,】
時宴聲音微頓,忽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唐學靠不住,沈逾估計還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
具體還要煩心多長時間,就要看容樾的速度了。
係統點頭,看著已經在收集時宴與容樾在劇組情況的沈逾,跟著歎一口氣。
時宴慢悠悠閉上眼,正要小憩,房間門忽然被推開,熟悉的腳步傳過來。
時宴掀起外套,朝走過來的容樾瞄了一眼,“去哪裡了?”
溫暖的陽光曬的他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閒慢,容樾在他身邊坐下,替他擋住遮到臉上的陽光後,才溫聲回答:“處理了一些事情,還和咱哥聊了一會。”
時宴抬起手戳了戳他的側臉,聲音裡帶著笑意,“我哥還不知道我們在一起了,否則你能不能在這邊繼續住下去都另說。”
容樾握住他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個輕吻,繼續道:“你上次說沈逾救了你,是怎麼回事?”
時宴一頓,似乎是沒想到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但還是很快回憶起來。
“當時,我跟哥吵架後,就一個人離開公司……”
時宴說的經過,和之前看到的視頻差不多,容樾耐心聽著,聽完才微微皺眉,一臉擔憂道:“哥好像不知道這件事情?”
時宴點頭,“他當時去國外出差了,我沒聯係上他,又不記得其他助理的電話號碼,事情就放到了一邊。”
“後來……”
時宴頓了頓,仔細回憶了一下,才道:“後麵逾哥說那一塊沒有監控,他也沒出什麼大事,就沒繼續追究了。”
容樾皺著眉頭,明顯不讚同,“這一夥人肯定不是初犯,沒有你們也會有彆人的,放任隻會給他們壯膽。”
“而且,沈逾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要替他討回公道啊。”
對啊。
時宴很快被容樾說服,他用力點點頭,語氣嚴肅,表情鄭重,“你說的對。”
“可是已經這麼久了,還沒有監控……”
時宴略略有些遲疑。
容樾微微俯身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後,又落到唇上,“我幫你吧,先調查一下,能抓到那幾個人是最好。”
時宴毫不猶豫點頭,點完頭後又略略有些愧疚。
容樾不喜歡逾哥,卻還是為了自己幫助逾哥討回公道,維護正義!
“你……”
他拉住容樾的衣角,聲音低了又低,“今晚我哥好像不回來……”
容樾一愣,隨後微微勾起唇角按住時宴狠狠親了一頓,才依依不舍退開。
“什麼時候跟哥坦白我們的事?”
他迫不及待想向所有人宣布時宴男友這個新身份。
時宴想了想時錫知道後的表情,有些退縮,“要不,還是讓我哥自己發現吧?”
容樾離開房間的下一秒,係統機械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滴——檢測道沈逾偏離世界線程度百分之六十,現開啟原主心願】
【原主心願:和哥哥好好生活,讓沈逾後悔,補償容樾】
【請問是否接受?】
時宴點頭,知道容樾是想準備揭穿沈逾的陰謀了。
沈逾試鏡已經被截胡,失去了一塊重要的踏板。他想要繼續順風順水往上走,時宴這個助力就不能再失去。
而容樾現在要斬斷時宴與沈逾之間的聯係,讓沈逾失去時宴這個助力。
而離開房間的容樾,也立刻撥出一個電話。
“把沈逾的那份資料,整理好過幾天發給我。”
小奶貓大概不喜歡彆人隨意調查他,所以容樾提前找一個正當理由在他麵前提一句,後麵調查出來的真相就是一個意外了。
就是可惜,還需要再等幾天。
與時宴想的一樣,沈逾當天晚上就恢複了之前和時宴聊天的熱絡,絕口不提現在的困境,隻說自己這段時間“斷網”遠離某一個,明白了一件事。
【沈逾竟然要和你表白!】
係統大驚失色,他要是舔狗係統,宴宴就分分鐘完成任務,走上人生贏家的道路啊。
時宴看著沈逾發過來的,含蓄的,意味不清的話語,皺皺眉,滿心煩躁。
他隻猜到沈逾不會輕易放走他,沒想到對方還自我感動了一波,整出一場“浪子回頭尋真愛”的戲碼。
推門進來的容樾瞧見時宴緊緊擰起的眉頭,自然走過去,攬住他的腰詢問:“怎麼呢?”
時宴眸光一閃,索性將手機遞到容樾麵前。
“逾哥,”
“逾哥說話,我怎麼有點看不懂?”
他皺著眉,頗為費解。
但瞄見屏幕上一排排字的容樾卻眸色一深,眼底立刻翻湧出驚人的惡欲和晦暗來。
“沒事,我幫你回吧,你先去洗澡?”
容樾順勢拿走時宴手上的手機,放到一邊,自己則靠到沙發上微仰著頭詢問。
時宴還想再問些什麼,轉頭看見容樾修長的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後,一怔,目光死死黏在上麵,什麼都不想了。
“好,你……”
時宴小心地用手碰了碰容樾的喉結,感受到皮膚的溫熱和輕微的震動後,立刻如同燙到一般收回手,雙頰緋紅,慌慌張張拿著衣服躲進浴室。
這個男人不管長什麼樣,喉結都能完完全全恰恰當當地戳中他的XP。
看著時宴倉皇離開的背影,容樾忍不住微微勾唇,眼底的晦澀瞬間如同雲開見月般消散的乾乾淨淨,隻剩下溫柔。
“嗡嗡~”
放在一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容樾收起眼底的笑意,拿起手機時目光一片冰冷。
他原本還打算讓沈逾安穩兩天,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沈逾斟酌著字句,一條一條發著消息,但等了好久都沒收到時宴的回複。
不在?
沈逾皺起眉,正在猶豫要不要打一個電話過去,對麵突然發來了一條語音。
“宴宴在洗澡,手機在我這,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可以跟我說,我會轉告給宴宴。”
幾秒鐘的語音剛播放完,另一條語音又自動播放起來。
“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還請不要打擾我和宴宴單獨相處的時光。”
單獨相處的時光。
沈逾緊緊攥的手指,第一次發現自己想讓時宴和容樾兩敗俱傷的想法是多麼的愚蠢。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幸好自己還有一個救命恩人的名頭在,他能讓時宴百依百順他第一次,就能讓時宴對他全心全意第二次。
至於容樾……
沈逾心底閃過一絲狠辣,如果容樾蠱惑人的本事太強,他也不介意徹底解決掉容樾。
將容樾踩在腳下,已經不足以發泄他對容樾的恨意了。
容樾代替時宴發完語音後,沈逾沒再回複。
容樾動了動手指,好一會才克製住自己將沈逾刪除聯係人的想法。
再等幾天。
【這段時間給沈逾找點麻煩。】
不過片刻,一條消息就從容樾的手機裡發出去。
十幾分鐘後,還在跟人打聽容樾和時宴在劇組的相處方式的沈逾忽然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談一個廣告?”
沈逾心中一喜,急忙丟下和時宴相關的事,趕過去時,卻發現要談的廣告方是一個未完全上市的小品牌,籍籍無名。
一種被羞辱的感覺湧上心頭,想到解約的巨額違約金,沈逾才死死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直接轉身離開。
經理看著沈逾的背影,眼底沒什麼情緒。
這才是第一次,既然得罪了人,那就得習慣,以後這種事情還多著了。
沈逾什麼情況,時宴不知道,也沒去了解。
隻知道上次過後,他聯係自己的次數又少了很多。對此他和容樾提過一句,對方卻輕描淡寫道:“可能在忙。”
時宴想起沈逾之前的情況,覺得是這個道理,也就沒過多在意。
畢竟定於七月末尾正式開播的《歸青塚》需要主演去宣傳。容樾必不可少,時宴也就跟著容樾一起,參加了每一次宣傳活動,天南地北的跑,也沒什麼精力去想沈逾。
一直到《歸青塚》開播,宣傳徹底告一段落,沈逾才重新進入時宴的視野。
“你說什麼?”
時宴詫異睜大眼睛,手上的玻璃水杯都因為驚訝而差點脫手落地,他不敢置信地放下水杯,抓著容樾的手重複問:“你剛剛說什麼?”
容樾拉著他到沙發上坐下,才將手機裡剛剛收到的消息展示給時宴看。
“我找的偵探今天才調查出來的,當年那附近是有監控的。”
當時的監控視頻、沈逾的轉賬證明、以及現在那些人的情況……
一樣樣證據擺在時宴麵前,極力向他證明著當年的“救命之恩”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
時宴幾乎白了臉,心底又是憤怒又是難過。
“逾哥、”
時宴微頓,忍不住又去確認了一遍轉賬信息,而後才反問道:“他為什麼要騙我?”
容樾安撫地拍了拍時宴的肩膀,並不說什麼。
時宴想了一會,還是忍不住蹭地站起來,他要去找沈逾問個明白。
沒有容樾之前,沈逾是他最好的朋友,有了容樾之後,沈逾也是他第二好的朋友。沒想到,這份他珍視的友情卻徹頭徹尾是一場騙局。
容樾也並不阻攔他,隻是牢牢牽著他的手說:“我陪你一起。”
時宴點點頭,瞧見緊緊握著他的手的容樾,心底莫名又安定一些,連難過都沒有那麼濃烈了。
時宴有沈逾經紀人的聯係電話,打過去時,對方支支吾吾,但最後還是告知了時宴沈逾的位置——在京陸會所。
容樾上車、前往京陸會所的一瞬間,一條消息自動發送到另一個人的手機裡。而剛剛進入京陸會所找人的沈逾,迎來了主動詢問的服務員。
“我找唐學。”
“唐少爺在三樓貳字號包廂,您請——”
服務員恭敬地告訴沈逾唐學所在的包廂。
沈逾強壓著滿心的怒氣,從試鏡被截胡到現在,他就沒有過過一件舒心的事。但其他的也就罷了,唐學讓人給他塞那些掉身價的破爛資源是什麼意思?
以為他就那麼好打發嗎?
試鏡的事情還沒有找他算賬,他倒是先一步針對自己來了。
沈逾陰沉著臉,找到三樓貳字號包廂,大力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