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垣原本以為紀應讓刺客過來大張旗鼓地刺殺他,是不在意時宴,不關心他的死活。但紀應這些年沒有找過一次時宴。即使是在朝中如履薄冰最艱難時,也沒有開口找時宴尋求一份幫助。
如果單純隻是利用時宴,那他沒必要自己步步為營,勾心鬥角,隻要將時宴稍稍一推,推到太子的位置,大把權利就落到他手中。難道是有什麼真心?
謝垣想到剛剛聽見時宴理所當然勸他的話,眸色又暗沉了些許,嘴角微微彎起,略微有些嘲弄。
兄弟情深,他倒要看看兩個人能好到什麼程度?
時宴在床上躺了好久,整個人終於緩了過來。
他在書房遇見了刺客,不知道是想殺他的,還是想殺謝垣的。
但是謝垣好像救了他一命。
時宴微微皺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的情況。
仇人突然成了救命恩人,那他是報恩還是報仇?
“喵”
“喵喵……”
不知道哪來的貓叫,細細弱弱的,一聲一聲響起,聽的時宴毛骨悚然,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話本裡說,貓能通靈,會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時宴牢牢閉上眼睛,將自己蓋在被子裡,但耳邊的貓叫聲卻時強時弱,以為沒有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又響起。
“眉心。”
“眉心。”
時宴開口喊道。
但眉心不像眉月,晚上一向睡的沉。時宴叫了兩三聲也沒聽見回應。
他想起床去找,但是蓋上錦被的那一刻,外麵的黑暗就成了一個黑色洞穴,一不小心掀開被子,就會失足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時宴一晚上沒睡。
直到天亮時,才微微閉上眼睛睡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時宴神清氣爽睜眼時,外麵已經陽光明媚,秋高氣爽了。
“殿下,你醒了?”
眉月見時宴睜眼,立刻細心詢問道。
時宴“嗯”了一聲,看眉月一眼後,又閉上眼睛。
但不過片刻,他又刷地睜開眼睛。
“眉月……?”
“殿下。”
眉月溫溫和和應聲,小心扶著時宴起床。
眉月和眉心都陪伴時宴很長時間了。
眉月是皇後身邊的丫鬟,皇後去世後,就給你時宴。而眉心則是長公主昏迷後,紀應送給他的。
“你怎麼過來了?”
時宴驚訝,昨天他出宮的時候,就帶了眉心離開,眉月就留在皇子府了。
眉月服侍著他穿衣服,解釋道:“皇上昨天發現殿下在定北王府歇下後,就下旨讓殿下在王府多呆一段時間。我就過來了。”
“多呆一段時間?”
時宴瞠目結舌,他還打算今天回宮就再也不踏進定北王府了,結果都沒能出去。
不行。
想到昨晚糾結一晚上,也沒有糾結出結果的問題,時宴越發覺得留在定北王府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
“父皇呢?”
眉月給他係好腰帶,調整好位置,繼續回答到;“皇上去平安寺祈福了,估計要兩三天才能回來。”
時宴頓了頓是,一時間竟然想不明白,究竟是更不想去平安寺,還是留下定北王府。
但父皇既然已經離開,沒辦法討價還價,看來回宮還要等到父皇回來。
時宴走出門,一抬頭就看見穿著黑青色雲紋外袍的謝垣正坐著輪椅在曬太陽,既然坐在輪椅上,看起來也依然光風霽月。更重要的是,對方即使雙腿不能使用,但依然可以將時宴甩走。
時宴內心微微有一瞬間的彆扭,但還是走過去。
“殿下。”
還未走到附近,就聽見謝垣淡淡道。
時宴點點頭,瞄一眼對方手上的書,發現是百年來的正史記載後,立刻就沒了興趣。
這比遊記還無趣。
倒是謝垣,明明是一個將領,常年在邊疆征戰,皮膚卻依然白皙。
鼻梁高挺,天庭飽滿,看起來氣度無邊。
時宴在打量謝垣時,謝垣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時宴。
他似乎慣穿紅色長袍,明亮漂亮的桃花眸,臉頰微微圓潤,帶著一種不知人事的天真。姣好的麵容在緋紅的衣袍的映襯下,非但不顯絲毫豔俗,反而將他的容貌凸顯了十成十。
這樣漂亮的容貌,就算是生起氣來,說些惡毒的話來,仿佛都會讓人生不起來氣,反而想任由對方喜好行動。
真是個好相貌。
聽說,時宴的相貌和他的嫡親姐姐時純的相貌有八成相似。
謝垣微微移開目光,彎起唇角,露出一個和煦的淺笑。
“皇上讓殿下在王府多住些時日。”
時宴微微點頭,毫不掩飾心底的鬱悶。
謝垣目光微閃,伸手將手中的書遞過去。
“殿下要看看這些書嗎?”
時宴猶豫一秒後,伸出手去接。
“好。”
時宴拿到書後,隨意翻了翻,又將書還回去。
“正史?”
“嗯。”
謝垣點頭,接書時手卻狀似不經意地按到時宴的手上。
一、二、三……
“這個枯燥無聊的書,反正我是不喜歡吧?比遊記還無趣,不知道這邊有沒有話本。”
謝垣看一眼時宴,移開手,拿走書。
“殿下平時喜歡看什麼樣的書?”
“什麼書都會看一點,比較雜。”
時宴回答道,有些坐不住地四處看了看。
眉心怎麼還沒把早膳送過來?
“嗯。”
謝垣微笑看著時宴點頭,沒再說話。
他通過接觸時宴聽到的聲音大多與時宴表現出來的態度相反,是時宴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在裝,還是……
謝垣眸色微深,還是特地設計自己的一個計謀?
“殿下。”
眉心提著一個食盒走過來。
時宴眼睛一亮,也不想跟謝垣再多交流其他的,而是立刻就打算走。
但剛站起身,就被謝垣握住手腕。
“殿下……”
時宴停下腳步,聽見謝垣問:“中午有什麼想吃的嗎?”
“吃肉。”
“佛跳牆,酸甜排骨,京醬肉絲,咕嚕肉……”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在腦海裡響起,相差不過幾息,說出來的結果相差不大。
謝垣鬆開手,看著時宴離開。
通過接觸聽見的聲音,可信度很高。
以後可以利用這一點,探得很多消息。
晚些時候,謝垣突然敲響臥房的門,給時宴送來了一疊書。
“讓底下人去收集的,應該什麼都有一點。殿下可以打發一下時間。”
時宴慧眼如炬,幾乎一瞬間,就看見了隱藏在眾多書籍中幾本話本,好像還都是自己沒看過的那種。
時宴笑容頓時放大,更真心實意了點。
“定北王客氣了。”
時宴說著,讓小廝將那一疊書放在桌子上。
小廝剛放下書,出門,鄭剛就提著一個精巧的小木箱跑過來。
“王爺,這是紀應派人給七殿下送給的小禮物。”
鄭剛說。
時宴這會眼睛是完全亮起來了,一雙眼睛仿佛黏在小木箱上麵,拉都拉不開。
謝垣看著他興奮高興的模樣,不著痕跡握住時宴的手腕,與他輕微肢體接觸。
“拿給我。”
時宴伸出手,對鄭剛說。
“姐夫真的太好了,在彆莊還記得給我送小禮物,謝垣……”
後麵的聲音漸漸隱去,謝垣下意識低頭,發現自己與時宴輕微的肢體接觸,已經被滑動的衣袖擋住。
謝垣鬆開手,看一眼鄭剛,示意他將東西遞給時宴。
時宴高興打開,裡麵是一個製作精良的小彈弓,謝垣自己就能做一個出來,並不值得稀奇。但時宴卻眼睛一亮,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看來兩個人的關係確實好。
謝垣微微垂眸,目光由地麵延伸,一直延伸到遠處。
那接下來,就是和時宴打好關係,讓他幫忙探聽得更多的消息。
謝垣滾動著輪椅微微後退,時宴正興奮嘗試他接觸到的新玩具——彈弓,等謝垣快離開時,才注意到謝垣的行動。
“定北王……”
時宴頓了頓,朝他微微點頭,轉身就回到房間。
謝垣看著轉過身,鄭剛就站到他身邊,低聲道:“紀應知道時宴在定北王府,所以讓人把東西全部送到了定北王府。”
“他是想乾什麼?”
謝垣神色不變,目光微寒。
“拉攏時宴。”
糧草被劫的事情,他知道是紀應做的,但是卻沒有任何證據。所以即使鬨到朝堂上,也沒有很大的說服力,要不然紀應這次就不是被動告假一個月,而是直接砍死扔土裡埋了。
而這次給紀應的處分裡,也有明詔帝的一點私人情緒在上麵。
因為紀應給時宴透露了時宴和自己有婚約的事。婚約這麼大的事,而且還是先帝定下來的婚約,按理說時宴早就知道了,但事實上時宴壓根不知道。這說明明詔帝就是不想讓時宴知道,但隱瞞了那麼久,卻被紀應給攪局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明詔帝是對紀應產生了一點不喜,所以讓時宴住在定北王府。紀應是個聰明人,再猜到這點後,立刻就送來一些小玩意,想進一步拉攏時宴。
想著,謝垣轉過身去看時宴住下的臥房。
時宴拿著小彈弓回去後,想著謝垣的情況,總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怪。
他轉過身,下意識再想看看謝垣,卻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目光深情,滿麵愁容……
時宴心口一跳,嚇得快速離開窗口,找到另一個對方看不見的角落。
謝垣……不會喜歡自己吧?
時宴捂著“砰砰”跳的胸口,感覺自己像勘破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心跳聲都在耳邊跳成了急促的鼓點。
這就是他今天多次偷偷摸自己的原因嗎?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的謝垣(陰鷙):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
以後的謝垣:我、好、慘!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