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宴雖然看起來淡定,但其實心底也像揣著小鹿,洗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沒一會兒,淅淅瀝瀝的水聲就逐漸停下,時宴擦乾身體,穿好帶過來的睡衣後,才緩緩轉身。
“我、我洗好了。”
時宴扯了扯衣服,確定沒有哪裡出紕漏後,開口道。
殷渡應聲,也沒轉過身看他,而是直接打開門,走出去。
“地上滑,你小心一點……”
殷渡聲音有些啞,邁出的步伐略微急促,走路姿勢帶著明顯的彆扭。
但時宴看不見。
殷渡往前走了兩步後,也反應過來時宴看不見。
但是即使小青年現在看不見,殷渡也不想這幅模樣出現在他麵前。
殷渡微微側身,看著時宴走出浴室,心底心虛更甚。
恰好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殷渡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走向陽台。
“我去接個電話。”
陽台的門被輕輕關上,殷渡打開陽台窗戶,夾雜著雨絲的風立刻從開著的窗戶傾湧進來,打在殷渡的臉上,讓他渾身的燥熱消退了許多。
他看一眼屏幕上出現的聯係人,接通了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先前殷渡讓去找眼科專家的助理。
“殷先生,白河先生最近正好空閒,已經為您預約上了。”
白河先生,國內最頂尖的眼科專家,治好過這種眼睛方麵的疑難雜症。
時宴當初是因為車禍失明,殷渡並不清楚他眼睛現在的情況,還需要去做一個專門的檢查才是。
“什麼時間?”
殷渡詢問道。
電話那邊的助理:“後天上午九點,就在廉江市的一家私人醫院。地址已經發到殷先生手機上了。”
殷渡回到微信,看一眼地址後,“嗯”了一聲,“知道了。”
廉江市的盛和醫院,距離秦山公寓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不算很遠。
掛斷電話後,殷渡剛放下手機,一條短信息就跳出來。
是原樂的消息。
明天上午來一趟警局。
殷渡收起手機,站在床邊又吹了一會風後,確定自己身上的反應全部消除,人也完全冷靜下來後,才關上窗戶,轉頭看向客廳裡正坐著聽電視的時宴。
真乖。
殷渡眼底盛滿笑意,打開陽台的門,回到客廳。
聽見聲音,心思幾乎不在電視上的時宴,立刻轉頭朝向殷渡那邊。
殷渡大步走到他身邊坐下,“有什麼感興趣的嗎?”
時宴微微搖頭,“沒什麼感興趣的。”
殷渡看一眼正在播報著最新新聞的電視,試探著問:“喜歡看電視嗎?”
他用的是看。
時宴沒覺得自己失明的事情有多避諱,也沒第一時間明白他的點。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以前,沒搖頭也沒點頭,“一般吧,看到不多。”
他看電視最長的時間,大概就是和父母看春晚的時候。這幾年,聽聲音,總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時宴摩挲著衣服麵料的手停了停,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後沙發上牆上。
那裡應該是掛著一張全家福的。
他也好久沒看了。
一轉眼也好長時間了,很多以前的同學他都記不清楚臉了。
殷渡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見牆麵上那一張不大的全家福。
照片中小青年差不多十七八歲的模樣,身上還還穿著校服,看起來特彆開心,漂亮的桃花眼水光瀲灩,裡麵仿佛亮著光。
時宴情緒不受控製地有些低落。
殷渡手張開又縮起,他頓了頓,才輕輕覆蓋上時宴的手背。
“我給你聯係了一個眼科專家,白河先生,後天上午九點鐘,我們一起去看看。”
時宴渾身立刻僵硬下來。
白河先生。
這個名字對於,第一個失明的人都如雷貫耳。
他之前也想找過白河先生,但是他現在的存款並不一定夠,而他也不敢將所有錢都放在一場治療上麵。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沒辦法預約到這位眼科專家。
“白河先生?”
時宴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嗯。”
殷渡應聲,握著時宴的手緊了緊。
“後天上午九點鐘。”
時宴沒說話。
殷渡抬手輕輕覆蓋上時宴的眼睛。
溫熱的手掌捂到眼睛上,傳遞過來一陣陣溫暖的熱意。
緊接著,殷渡的聲音就傳過來。
“宴宴,我想你能看看我。”
一瞬間,腦海裡什麼顧慮都被時宴丟到九霄雲外。
他立刻輕輕點頭應聲下來。
“好。”
“我也想看看你。”
時宴笑起來。
自從殷渡住進來,時宴就沒再為自己的一日三餐操過心。早上殷渡買來早餐,午餐和晚餐都是殷渡親自做。
短短兩三天的時間,時宴的飯量都比之前增大不少,而且臉色也紅潤很多。
時宴估摸著,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會胖。
但是那是殷渡做的飯……不吃完怎麼行呢?
而殷渡也在這兩天的時間,將時宴喜歡愛吃的了解的清清楚楚。
清晨。
時宴起床收拾好自己,出去買早餐的殷渡恰好回來。
早餐快結束時,殷渡忽然開口道:“我過會要去一趟警局……”
警局?
時宴一頓,心立刻提起來,整個人也微微有些緊張。
“怎麼呢?”
“配合工作,沒什麼事。”
殷渡寬慰道。
時宴頓了頓,乾巴巴應了一聲,還是不太放心。
他快速將碗裡的最後一個水煎包咬完吞下,“我……要不要也去啊?”
時宴詢問。
殷渡原本是不太想時宴過去的,但看他臉上微微的緊張後,立刻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好,你陪我去。”
殷渡笑著說。
時宴鬆一口氣,臉上的緊張也隱隱消散一點。
他可是還記得之前殷渡和原警官兩個人不太和的模樣,實在沒辦法放心殷渡一個人去警局。
廉江市警局距離秦山公寓的並不是很遠。
時宴快速收拾好自己,然後站在門邊等著殷渡。
像準備去春遊的小朋友一樣,看的殷渡忍俊不禁,也越發覺得自己和原樂聯係的做法是正確的。
這次去廉江市警局是殷渡開的車,車子在警局附近的停車場停下後,殷渡就牽著時宴下車,進入警局。
凶殺案的凶手還沒有落網,警局裡的氣氛一片緊張,來來往往都是步伐匆匆的警察們。
殷渡牽著時宴徑直走向之前來過一次的原樂的辦公室,此時,辦公室的門正虛掩著,裡麵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殷渡拉著時宴沒急著進去,而是在門口等著裡麵的人出來。
裡麵的聲音不高,但是站在門口,還是將交流的聲音幾乎聽到了全部。
正在原樂辦公室的,是一位青年女子。
聽聲音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模樣。
“原警官,你一定要找到凶手,馮宇他平時待人都很好,幾乎沒有和彆人起過衝突……”
女聲勉強維持著冷靜,但還是透著隱隱的哭腔。
原樂看著麵前衣著乾淨整潔,卻掩蓋不住麵容憔悴的女子,已經沉到穀底的心還是不免更難受了幾分。
“我們一定會給家屬們一個交代。”
“請相信警察。”
他鄭重說著,隨後又看了看一旁的鐘表,眨了眨眼,去緩和眼底的血絲。
監控什麼也沒拍到,被害人人際關係沒有問題,也沒有感情或者金融上的糾紛,手機上更是連一條不同尋常的短信都沒有。
凶手就好像是隨時起意,然後截到路邊的一個人殘忍殺害一樣。
同樣,因為隔壁的明樂小區在拆遷,連帶著秦山公寓的人員流動性都很大,除了殷渡以外,他們連嫌疑人都沒辦法確定。
原樂溫聲勸走女子,看她出門,才微微後仰靠到椅子上,揉了揉乾澀的眼睛。
現在他隻能賭一把,賭殷渡跟凶手沒有關係,而且他知道些什麼。
周鴻……
想到那天晚上殷渡透露出來的信息,原樂揉了揉太陽穴,正打算將周鴻的資料重新看一遍,敲門聲再次響起。
“請進。”
原樂說著抬眸看過去,殷渡推開門走進來,身後還牽著一個時宴。
原樂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時宴身上轉了一圈,那天晚上,殷渡徹底說服他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時宴。
他說他喜歡時宴,想和時宴永遠在一起,不會做那種自取滅亡的事情。
而現在……
原樂仔細打量著時宴,確定他麵色紅潤,狀況良好,心又微微放下來了一點。
他同意和殷渡合作,並不代表殷渡就一點嫌疑也沒有了。
事情的真相到底怎麼樣?還要用證據來說話。
“原警官。”
時宴率先開口,說完他扯了扯殷渡的衣角,殷渡就跟著開口喊道:“原警官。”
原樂目光閃了閃,立刻伸出手道:“快坐。”
“隻是了解一點情況,不用緊張。”
時宴“嗯”了一聲,在座椅上坐下。
殷渡捏了捏時宴的手,沒坐下,而是主動詢問道:“剛剛那是被害人的親屬?”
原樂點頭,目光掃了殷渡一樣,繼續道:“第一個被害人馮宇的妻子肖曉,才結婚三年。”
“那個程序員?”
殷渡有點印象。
原樂見殷渡臉色沒有半分變化,跟著點點頭。
“對。”
殷渡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他打開手機將自己查到的一些證據展示給原樂看。
“我在電話裡說的很清楚,我幫你們找到凶手,你們可以給我母親一個交代。”
原樂微微點頭,沒有意見。
殷渡點了點周鴻的名字,“這場凶殺案絕對和他有關係,就算沒有關係,他也絕對知道點什麼。”
“先從周鴻開始查。”
周鴻?
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時宴微微有些驚訝,他眨了眨眼睛,還要再聽,一個放著純音樂的耳機就蓋上了時宴的耳朵,蓋上之前,殷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朋友不能聽這些。”
時宴一頓,臉上浮現出明顯的茫然來。
小朋友……是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