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飛快地碰一下顧拙言的膝蓋,哄道:“彆不高興了,彈首曲子聽聽嘛。”
顧拙言卻誤以為莊凡心在撒嬌,那彈就彈吧。他調好弦,捏著撥片彈起來,一小段彈完後注意到莊凡心眼中的情緒。
他問:“你喜歡?”
莊凡心憧憬地點點頭,他們家人的藝術細胞全長在美術上,音樂方麵有些先天不足,他從小就羨慕唱歌好聽、擅長樂器的人。
他動心道:“吉他難不難學?”
顧拙言說:“聰明的話,世界上沒有難學的東西。”
莊凡心支吾著:“從小好多人誇我聰明……”
這是拐彎抹角地想試一試,顧拙言自認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狗要骨頭妹要零食,他基本都會滿足。眼前莊凡心巴巴地想彈吉他,他偏偏頭:“坐過來,試試。”
莊凡心有些吃驚,他和顧拙言一點也不熟,對彼此的了解僅停留在姓名和性彆上,連民族都不一定呢。何況顧拙言被吼才肯回複,沒想到會主動教他彈吉他。
他坐到顧拙言的旁邊,這得挨著,觸碰琴弦的手也挨著。他毫無節奏地彈了幾下,然後被顧拙言掰著手指頭,牽線木偶般帶領著。
斷斷續續彈完半首曲子,顧拙言算是明白音樂老師為什麼收費那麼貴,他累得夠嗆,扭臉問:“過癮了麼?”
莊凡心回答:“嗯,過癮。”
他咬字略重,顯得特彆的真誠,回答完仍盯著對方的眼睛,透過那一雙眼,他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昨晚看的照片。
他說:“我還想學騎馬。”
顧拙言有點無語:“找你爸去。”
莊凡心說:“我還想學擊劍。”
這人怎麼得寸進尺,顧拙言默默瞥一眼腳下的德牧,心說都是你招來的。但禮貌和風度還是要有,他敷衍一句:“您還想乾什麼,彆客氣。”
莊凡心頓了頓:“我還想看你笑。”
顧拙言一愣,霎時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把頭扭向另一邊假裝沒有聽到。莊凡心看出顧拙言的尷尬,害怕冒犯到對方,於是悄悄地挪到沙發那頭。
他轉移話題道:“……其實我最想看小妹在畫什麼。”
莊凡心撲到茶幾前看顧寶言畫畫,半晌沒有抬頭,本來是為了化解難堪利用小孩兒,但恍恍惚惚中就陪著畫了起來。
一百多支水彩筆,顧寶言最嫌棄黑色,莊凡心便用黑色來塗鴉。他的手法極度嫻熟,幾分鐘便完成一幅,然後出於習慣在頁腳寫下他的名字。
顧寶言問:“哥哥,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畫畫的?”
莊凡心答:“三歲。”
顧寶言遺憾道:“那我來不及了。”
莊凡心鼓勵妹妹一番,想起自己的課文還沒背過,於是起身說走就走。
等腳步聲遠去,顧拙言發現莊凡心的畫沒拿,拾起來一看,畫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左手線條張揚、鋒利,右手則柔和、自然,而手掌下有六條極細的線穿過,是吉他的六根弦。
顧拙言拿著畫走到陽台上,低頭看見莊凡心朝外走的身影,他掏出手機撥號,莊凡心停住腳步回頭望來,然後接通了。
“你的畫沒拿。”
莊凡心說:“送給你吧。”
顧拙言問:“為什麼兩隻手不一樣?”
莊凡心扭回去,把背影給對方看,邊走邊說:“左手是現在,右手是以後。你目前不太開心,希望你以後開心。”
顧拙言被戳中般:“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榕城,但希望你能喜歡這裡。”莊凡心很溫柔地說,“現在,你的手牽狗繩、彈吉他,也許在不遠的將來,你能在這裡搭朋友的肩,甚至是握喜歡的人的手。”
顧拙言心念一動,靜靜地望著莊凡心的後腦勺。他不得不承認,搞藝術的人的確比較浪漫,也不得不承認,他這一刻覺得榕城很美。
數秒過去,他開口道:“鄰居,再回一下頭。”
莊凡心再度停下,回頭望向陽台,看見顧拙言的臉上一點點漫起笑意,雖然沒有露齒,但是發自真心。
他也笑起來,垂下的手輕輕蹭著褲兜。
怎麼那麼癟?
“鄰居,彆笑了。”莊凡心說,“……我沒帶鑰匙。”
這下顧拙言笑得露齒,講話也好聲:“那你上來,接著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