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彆來無恙 北南 7957 字 8個月前

顧拙言把自行車鎖牆根兒底下,大步追上去,伸手拽住莊凡心的書包帶子,莊凡心掙一掙肩膀,回過頭怒目而視。

“我六點半就在你家門口等了。”顧拙言說,“好歹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小路口外麵川流不息,上班上學的都趕時間,就他們倆杵在那兒對峙,莊凡心問道:“你出櫃和於杳有關,是不是?”

顧拙言承認:“是,但——”

“你公開出櫃,他沒有,我猜得對嗎?”

顧拙言鬆開手:“對,但是——”

“所以你是保護他才出櫃的,他覺得對不起你,是不是?”莊凡心反拽住顧拙言的書包帶子,“你都為他出櫃了,他也惦記你,你還勾搭我乾什麼?”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

“我沒想!我親耳聽的,你親口認的!”莊凡心猛地一推,“我他媽喜歡你,聽你認一句我就受罪一次,你從一開始就騙我,你沒心肝!”

這話聽來有些耳熟,顧拙言一回想,發現莊凡心這咄咄逼人的一套像極了他當初的做法,簡直是過度借鑒。回過神,莊凡心已經走到地鐵口,還回眸狠狠剜了他一眼。

顧拙言不知為什麼特想笑,從盛夏認識,不久都要聖誕節了,他這是第一次看莊凡心生氣。那人要麼溫柔,要麼活潑,善解人意更是排得上年級第一,這樣渾身紮刺兒地發脾氣實在是罕見。

他忽然不著急了,想讓莊凡心威風淩厲個夠。

無論如何,他的確隱瞞了對方,挨些刀子也不冤枉。

地鐵內擁擠不堪,莊凡心塞著耳機,一隻手緊緊抓著扶杆,顧拙言站在他身後,胸膛貼著後背,有人擠來時便將他圈住。

挨得實在近了,莊凡心能嗅到顧拙言的氣息,便沒出息地心猿意馬,他偏頭瞄一眼,心想怎麼不追著他解釋了?

顧拙言垂眸看穿那點矯情,低頭問:“聽什麼歌呢?”

莊凡心不搭理他,他摘下一隻耳機塞上,聽清裡麵的詞:“可以死了心但忍不住恨,但求天會追究這男人,仍相信有場好戲命中已注定等你,報應日漸臨近來清算你罪行……”

歌名是《你沒有好結果》,顧拙言說:“聽完解氣嗎?”他抬腿頂莊凡心的膝彎,“你一般報複人都采用聽歌這種方式嗎?”

莊凡心臉色臊紅,他能怎麼辦,親爹都隻會求好漢饒命,他壓根兒沒有睚眥必報的基因。到站出地鐵,他隨便勾搭一個同學作伴,不搭理顧拙言,心底裡酸得像砸了醋缸,他不是顧拙言的初戀了!

切,誰稀罕啊,莊凡心努力回憶中小學時期,試圖給自己也增加一段舊情,然而升完國旗也沒想出來。他跟個精神病似的,去辦公室送英語作業,對老師說,顧拙言完成得不太好。

老師翻出來一看,怎麼筆跡有些眼熟?

莊凡心猛然想起來,在旅店裡他幫顧拙言寫的,趕緊溜了。回教室看到生物老師,要上課了,他的生物卷子還沒補。

老師走下講台:“都把作業拿出來,我看看。”

莊凡心掏出空白的卷子,齊楠一瞅:“我靠,你怎麼沒寫啊?快快,BBADC,DCBAD。”

第十道選擇題還沒寫完,老師走到第三排,停在桌旁:“莊凡心,沒完成作業?”

莊凡心站起來,老師問原因,他如實答:“心情不好,不想做。”

“噢,心情不好就可以不做作業,那我心情也不好,你去走廊站一節課吧。”老師說。莊凡心拿上書出去,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罰站。

顧拙言在最後目睹全程,心裡猶如明鏡,他把卷子揉了扔桌兜裡,舉手說:“老師,我也沒寫,卷子也找不著了。”

老師氣得很:“你也出去!一個前門一個後門給我站著!”

顧拙言拿上書就跑,上課了,空蕩的走廊隻有他們兩個,他從後門平移到前門,隔著一拳距離陪莊凡心罰站。

“我沒喜歡過彆人。”他直接撂下這麼一句。

莊凡心捏緊書頁,發了一晚一早的瘋,現下終於安靜。顧拙言說:“我以前是一班,於杳是二班,從高一下學期開始,他總趁著打掃老師辦公室的時候翻我的練習冊,往裡麵夾小紙條。”

於杳是個極內向的人,成績、相貌都不出眾,平時也無人會多注意他。“他始終沒透露身份,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誰。”顧拙言說,“後來某一天,他表明自己是男生,是同性戀。他說沒勇氣和我說話,更不敢被人知道他是gay,並且反反複複地問我會不會覺得惡心。”

那一刻,顧拙言才想確定對方是誰,他發現後直接攔住於杳,想告訴他同性戀沒什麼不正常,然而於杳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一句話沒說就跑了。

“他又給我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向我道歉認錯,求我千萬不要告訴彆人他的性取向。說真的,我沒見過那麼自卑可憐的人,也是看他的信才想起來,原來他是學校助學活動資助的福利院的孩子之一,典禮時我作為學生代表給他送了禮物。”

顧拙言大概懂了對方的膽怯,之後他隻當自己是個接受投稿的樹洞,沒再攔住對方拒絕。這份溫柔令於杳備受鼓勵,除了越寫越長的情書,他的成績也越來越好。

一直到期末考試前一天,大掃除很亂,於杳鼓起勇氣塞給顧拙言一封信,顧拙言其實都沒看,放進桌兜就去搞衛生了。布置考場的同學搬動桌椅,所有沒清理的物品被暫時擺在講台上,有同學看見那封沒署名的信,班裡頓時炸了鍋,甚至驚動老師和主任。

“消息一下子傳開了,當時教室和走廊堵滿了人,於杳站在他們班門口,嚇得臉都白了。我沒想彆的,就覺得他能念個好學校不容易,把他供出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繼續上學。”

莊凡心一直沒說話,有些聲顫:“所以……你替他頂了?”

顧拙言道:“我一口咬定是我寫的,那些紙團我抖摟開,說全是我寫的。這事兒怪我大意,何況我本來就是gay,承認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瀟瀟灑灑地立在走廊,嗓門洪亮,說給老師同學,說給於杳,說給他自己聽——“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的,沒什麼害怕,沒什麼可恥,也沒什麼不敢承認!”

三兩鐘頭的工夫,顧拙言出櫃的事情傳遍全校,連幾位校長都出麵了。期末考試結束,顧士伯就給他辦了轉學手續。

這件事誰也不知道,顧拙言不說,連奕銘他們也隻好忍著不問,國慶節陸文開演唱會,散場後在會所外碰見等了一晚上於杳,才隱約猜到一點。

莊凡心久久沒回神,他腦補的初戀,欺騙,替身,原來是顧拙言對另一個人的悲憫和保護。如果換做是他,他不確定自己有那樣的勇氣。

顧拙言忽然握住他的手:“其實我應該謝謝於杳,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來榕城認識你。”

莊凡心有些慚愧:“我還亂猜他是你的白月光。”

“以後要真有白月光,”顧拙言笑道,“那也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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