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 / 2)

彆來無恙 北南 7138 字 8個月前

“考完試了?”莊顯煬張手。

莊凡心過去擁抱,用力砸莊顯煬的背,雖然想,卻也惱恨。莊顯煬故作嬌弱地咳兩聲,笑意掩不住憔悴,連身形也消瘦了一圈。

“爸。”莊凡心真的忍耐到極限,一張口,紛雜的情緒歸攏於一腔,又乞又求,“我不想現在出國念書。”

他懇切如斯,出生至今頭一遭這樣,備著滿腹所想所念要言明,依照莊顯煬和趙見秋對他的尊重和寵愛,也許會更改主意。

莊顯煬說:“行李箱內層有一隻文件袋,你幫我拿來。”

字句卡在喉間,莊凡心下樓拿文件袋,很厚,鼓囊著。返回二樓,莊顯煬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接過文件袋打開,讓他也坐下。

第一遝紙是老爺子入院以來的醫囑,莊顯煬讓莊凡心看一看,紙張掀動,他不疾不徐地說,發病當時爺爺正在醫院體檢,否則極可能救不回來,眼下穩住了,但何時再犯,彼時又是否和這次一樣幸運,非常難說。

莊凡心捏得邊角發皺:“爺爺那麼嚴重?”

“人老了,都有這麼一天。”莊顯煬態度平和,是過渡後的模樣,“凡心,如果照看得當,爺爺還能有兩三年,長的話三五年,所以我希望你能提前過去,你明白嗎?”

第二份文件抽出來,是爺爺的遺囑,老頭五年前找律師擬好的,珠寶公司和家裡的邊牧都歸莊凡心所有。珠寶設計是莊凡心的夢想,爺爺清楚,給乖孫圓夢,也知道莊凡心一直想養狗,父母不讓,那他養一條讓乖孫繼承。

老頭操勞大半生積攢的事業,到老放不開手,想等到莊凡心高中畢業來他身邊念書,一點點地、手把手地交付。

莊顯煬說:“爸爸從來不搞一言堂,但這次我做不到民主。”文件袋裡倒出一隻盒子,打開,黑絲絨墊上彆著一枚寶石徽章,“這是你爺爺給你的十七歲生日禮物,他親手做的。”

莊凡心伸手去接,抖動著,他是什麼混賬,比賽結束嫌爺爺不陪他四處玩兒,殊不知他長大,對方蒼老,誰陪伴誰早已經發生調轉。

文件袋內還有最後一封信。

漫長的一個晌午,覺不出饑餓困乏,人醒著,人也糊塗著,莊凡心坐在矮凳上許久許久,趙見秋歸置好行李箱,莊顯煬連軸轉去美院處理工作,邦德搖了近百下尾巴。

周圍的動襯著他的靜,他攥著那枚徽章,手心硌得發疼變紅。

莊凡心一直癔症到太陽西斜,腿腳麻木了,起身時咕咚跌坐在地上,莊顯煬從美院回來,上樓經過他,他就坐在地板上說:“爸,我同意。”

聲調那麼輕,莊凡心不確定莊顯煬有沒有聽見,但他隻有說一遍的勇氣。可能是複習太累了,也可能是做禮物太操勞,他回房間倒在床上,睡了,一口氣睡了一天一夜。

在夢裡莊凡心才明白,他這叫逃避。

合上眼,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都如舊。

物競的冬令營進入尾聲,顧拙言被知識扒掉一層皮,結束那天沒上家裡來接的車,招手打一輛出租,去了他爺爺顧平芳那兒。

莊凡心的爺爺生病給他提了醒,老人多活一天就是少活一天,他得好好儘孝。

實際也沒多好,顧拙言見著老爺子熱乎一通,然後少爺似的吆喝保姆燒桌好菜,吃喝一頓悶頭酣睡,要補補這些天折損的精氣神。

可惜沒睡太久,顧士伯登門來捉他,怕他陽奉陰違地偷偷跑回榕城。他卷著被子,半合眼睛,罵顧士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沒罵完,蒙頭扔來一套衣服。

明晚七點的宴會,司機來接,晚一分鐘就晚一天回去,自己看著辦。

顧拙言心裡有譜,睡一覺起來梳洗打扮,還抽空去剪了剪頭發,六點鐘準時赴宴,和顧士伯隔著一臂坐在後排,誰也不稀罕搭理誰。

考完試兩天了,他給莊凡心發信息,問考得怎麼樣,對方沒回。

沒考好?顧拙言又發,也惦記美國的老爺子,旁敲側擊地傳送溫柔——“那過年見著爺爺奶奶,你不臊啊?”

他在暗戳戳地哄,真要去美國過年也沒關係。

一條也沒回,顧拙言想打過去,按鍵前注意到顧士伯輕蔑嘲諷的眼神,揣起手機先吵架,你看什麼看?

顧士伯說,有傻子誰不看?

父子倆嗆到目的地,各自下車,星捧月、葉襯花地被迎入宴會大廳,當著雲集的名流,都挺能裝,麵目雖算不上父慈子孝,但也流露出相同的氣度。

顧拙言笑得臉酸,有珍饈佳肴也沒胃口吃,操著成功人士的交際流程,寒暄到微微想吐。他悄悄問顧士伯,每每來這種場合都什麼感覺,要實話。

顧士伯答,無聊,想陪寶言看動畫片。

然而每一次都身處無聊的名利場,歸家已是深夜,女兒早就睡了,他至今沒能陪孩子看過一集動畫。

顧拙言料到這答案,沒再問其他,轉身換了杯酒,踱到室外,北方冬日的寒風撲過來,泳池裡水麵滾皺,然他覺得舒展又清醒。

手機振動一下,他立刻拿出來,看莊凡心回複一句什麼。

卻是班級群,夏維發來:“還是提前告訴大家這件事,本學期結束,莊凡心同學將會出國念書,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祝他今後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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