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聲結束,莊凡心裹著浴袍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找出藥膏棉簽,將雙腳上磨出的水泡抹了抹。
他這些天走了太多路,每天下班跟著中介的經紀看房子,極其麻煩,地段結構樓層,一晚上看三四套,回來後腳疼頭暈,一鍋漿糊。
莊凡心緩緩爬進被窩,撐著最後一點精神打開手機,經紀又給他發來十幾張公寓圖片,略過,盯著聊天列表沒動。確切地說是盯著顧拙言的頭像沒動。
他以前把顧拙言刪了,後來的許多年,盯著頁麵發呆儼然成為一種習慣。
屏幕終會變黑,莊凡心就這麼捧著手機睡著了。
星期日上午,GSG集團和萬粵集團的簽約儀式如期舉行,顧拙言以一身考究的黑西裝出現在現場,頭發打理過,奕奕神采蓋不住沉穩的本色。
萬粵集團的溫董親自過來,顧拙言全程陪伴,談笑風生,麵對媒體鏡頭時相互配合,你捧我年少有為,我譽你德高望重,總之圓滿得無一絲破綻。
一切按照流程進行,簽了約,為此勞心竭力的一眾人馬總算舒心,後續也就乾勁十足。中午兩集團辦慶功宴,顧拙言陪溫董上座,談項目前景,品杯中佳釀,基本沒碰過筷子。
全場至最熱鬨處,溫董輕拍顧拙言的手臂,問:“我家小溫沒給你添麻煩吧?”
顧拙言笑著:“怎麼會。”其實還沒見過麵。
溫董道:“你們小年輕的事情就隨你們去,處不處得來都無所謂。但拙言,這不咱們兩家啟動合作了,你多帶帶小溫。”
“沒問題。”顧拙言爽快應承,又好奇道,“不過他念的設計,對公司的事兒會不會不感興趣?”
溫董說:“但多少也要懂一點,我和他姐姐是管不了啦,所以找你幫幫忙。”
顧拙言道:“您放心,我知道了。”
一場宴會至午後才結束,顧拙言喝了不少,沒醉,但酒味兒挺濃,上車後一路敞著天窗回到顧家。
顧士伯出差回來,顧寶言周末在家,一家人難得整齊。
餐桌上一晚醒酒湯不涼不熱,顧拙言聞了聞,碰都不碰,讓阿姨給他煮碗麵吃。等麵的工夫,他對顧士伯和薛曼姿說說今天簽約的事情,說完,餘光朝薛曼姿晃了一下。
“乾什麼?”薛曼姿敏銳道,“你那眼神什麼意思?”
顧拙言回:“尊敬的意思。”清湯雞絲麵端來,他夾一筷子吹涼入口,像是點評這碗麵條般補充,“薑還是老的辣,麵還是阿姨煮得好吃。”
薛曼姿禁不住笑:“你喝多了?我又怎麼辣你了?”
顧拙言也想笑:“你之前攛掇我相親,雖然荒唐,但我以為你真是關心我的感情生活,沒兩天萬粵遞上來合作案,我才明白你還是我媽,沒變。”
薛曼姿當初和溫董夫婦小聚,主要目的就是談集團合作,捎帶腳提到孩子的情況,至於安排見麵什麼的,既然溫董提出來,她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但知子莫若母,薛曼姿了解顧拙言,客觀條件是忙得腳不沾地,主觀條件是眼高於頂,若是不逼不催,恐怕根本不會抽空去理合作夥伴的兒子。於是把捎帶腳的見麵擺在前頭,讓顧拙言彆那麼敷衍。
“怎麼樣?”薛曼姿頗有興致,“見了嗎?要是感覺還不錯,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顧拙言說:“不好意思,還沒見。”
薛曼姿道:“為什麼還沒見?我都答應人家了,你也答應我了,能不能彆總是陽奉陰違?”
一碗麵見了底,顧拙言擦擦嘴,冤枉道:“我可是乖乖去了,人家放我鴿子。”
“所以呢?”薛曼姿問,“你不樂意了?”
顧拙言心說,所以他沒見到溫麟,卻見到了走錯房間的莊凡心。
誤打誤撞,莊凡心被他攆出去,又厚著臉皮返回來,不知羞不知臊地一坐,與他吃飯、喝茶,還蹭他的車回酒店去。
第二天他推掉溫麟的邀約,沒想到又遇見莊凡心,莊凡心從當年擊劍服都脫不利索,時至今日竟然能和他比上一局了。
自己學的?學了多久?學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還管他要聯係方式。
顧拙言心裡清楚,這段關係結束多年,做普通朋友都彆扭。對於莊凡心他更了解,向來被動膽怯,即使要了號碼也不會主動聯係,何況當年變了心,時隔多年更無所謂。
“哥?”顧寶言推推他,“你的手機在振動。”
顧拙言回過神,一不經意思緒飄遠,他早已忘了和薛曼姿在聊什麼。拿起手機,來電顯示的號碼很陌生。
“喂?”他接通問,“哪位?”
“我是莊凡心。”
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顧拙言遲鈍片刻:“找我有事兒?”
莊凡心問:“明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顧拙言一把推開湊來聽聲兒的顧寶言,回避開顧士伯和薛曼姿的目光,起身往外,回答道:“沒空,約了小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