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 顧拙言握鼠標的手晃了一下, 自從被薛曼姿撞見“辦公室春情”, 他現在一聽見敲門便條件反射。
“進來。”
來的是廣告部主管,姓劉,進來說:“總經理,今天上午silhouette的王總監來開會, 商榷讚助案子的具體合同,您要出席嗎?”
顧拙言仍盯著顯示器,問:“王總監?”
“是, silhouette廣告部的總監。”老劉回答,把填空題答成了分析題, “意向書簽好後,這事兒一直是王總監和我接觸, 那位設計部的莊總監今天沒來,我打聽了,因為莊總監負責秀展, 所以簽合同那天會來的。”
顧拙言豎耳聽著, 聽完還裝逼:“我問你了嗎?”
老劉道:“是我話稠。”
顧拙言慢半拍地說:“你主持會議就行, 我不過去。對了……哪天簽合同?”
老劉說:“按進度,放假前一天。”
簽完合同放假過年, 沒兩天就是除夕,顧拙言“噢”一聲:“去吧。”對方轉身, 他衝那背影翻了一眼。
這幫乾活兒的,會揣摩, 和莊凡心有關便巴巴湊上來彙報。不過也怨不得旁人,他在眾目睽睽下對莊凡心連追帶抱,估計當晚就傳遍了GSG,員工私下不定怎麼嚼他的舌頭。
偶爾碰見他爸,顧士伯大概嫌丟人,假裝沒看見就走開了,薛曼姿也再沒來過,倒是叫他回家受審,他又不傻,每次哼哈著敷衍過去。
顧拙言十七歲時膽敢公開出櫃,二十七歲就乾的出當眾調情,看著彬彬有禮一紳士,其實他誰也不怵,更不在乎,骨子裡一直有點混不吝。
手機響了,是莊凡心那廝,這一周打來的第一通電話。顧拙言接起來,嗓音沉,拿腔拿調也好聽:“喂,有何貴乾?”
莊凡心說:“這幾天大風降溫,小心著涼。”
顧拙言刻薄道:“原來是刮大風,我以為把你刮回美國了呢。”
莊凡心在裡麵樂,他明白顧拙言為什麼鬨脾氣,那天他對薛曼姿撂下豪言壯語,結果後續沒了動靜。他試探地問:“不高興了?”
“你覺得呢?”顧拙言反問,“是誰說繼續追我,求我複合?”
莊凡心應:“是我是我。”
顧拙言冷嗤:“又是誰說為公為私都會繼續聯係?”他開始發炮,“實際上,私底下送湯都偷偷摸摸的,讓門衛轉交,你怎麼不寄個順豐?公事全交給廣告部,問也不問,來也不來,你就這麼對你的讚助商?你的金主?你的……昂?”
“昂是什麼?”
“自行體會。”顧拙言推開鼠標,“信你的邪。”
莊凡心委屈地說:“也不能全怪我啊,那天你當著那麼多同事,還有你爸媽,你抱我,抱完你撤了,你又酷又颯,我差點在電梯裡臊得嗝兒屁!”
此刻想想都臉皮發燙,莊凡心訴苦:“所有人偷看我,打量我,我腦門兒上簡直寫著介紹詞——此人為gay,和總經理有一腿!”
顧拙言強忍著嘴角抽動:“那你該高興啊,你不就想和我有一腿麼?”
莊凡心噎得夠嗆:“……雖然是這個道理,可我也要臉嘛,反正我不去了,簽合同再見吧。”解釋清公事,輪到私事,“今天煮了魚片粥,還放在門衛室,你到家記得取。”
顧拙言不滿道:“我家又沒有同事在,你躲什麼?”
“躲你媽啊。”莊凡心脫口而出,“不是,不是罵你,我怕去你家就會控製不住我自己,一摟抱,一親熱,萬一再滾到那個床單上……你媽媽突然串門,怎麼辦啊。”
顧拙言說:“太小瞧薛女士了,她撞見也不會嚇出心臟病。”
莊凡心訥訥道:“我怕把我嚇得陽/痿。”
顧拙言噗嗤笑噴,又樂又氣,想順著電波把莊凡心揍一頓,吵鬨了片刻,莊凡心消停了,含糊不清地咕噥出一句話。但顧拙言聽清了,是問他,他家裡有什麼看法,也聽清了那刻意模糊中的不安。
他道:“你不是說了麼,任何人阻止都不理,還管他們的看法?”
莊凡心說:“廢話,那是你的家人。”
“所以呢,如果我家人阻撓,”顧拙言踹了腳辦公桌,停頓兩秒,“你會打退堂鼓麼?”
莊凡心立刻回答:“當然不會了,我雖然有點怕,但主要目的是想知己知彼。”他沒在哄人,掏心掏肺的,“我盤算好了,你家裡的態度還行的話,我就負荊請罪,登門拜訪,鞠躬奉茶,然後取得你爸媽的認可。”
顧拙言被成語砸暈了:“如果我家態度特強硬呢?”
“我琢磨過,你家大業大,肯定不是吃素的。”莊凡心說,“那我就轉變策略,他強我也強,反正我的工作是朋友給的,父母遠在美國,連車都是借的,房子是租的,感覺自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顧拙言捂著肚子:“你彆讓我笑了……”
“你笑屁笑。”莊凡心很急,“你爸媽到底態度怎麼樣啊?”
顧拙言還真不了解,他壓根兒沒理會過那二位,那二位也挺恨他不著調。不過他心裡有譜,從他當年擅自出櫃,到榕城偷摸搞基,再到私自和蘇望創業,加上最近的悄悄重逢舊愛……他爸媽那種聰明人,早明白了,根本管不住他這親兒子。
通話結束,先前的不高興已無蹤跡,顧拙言開始惦記魚片粥,然而沒舒坦多久,保險公司的經理聯係他,他新買的一部房車出了事故,需要溝通一下車損險的理賠流程。
那部車停在家裡的車庫,顧拙言好端端坐在辦公室裡,他問,駕駛司機是誰?
對方說,叫顧寶言。
顧拙言兩眼一黑,趕緊問,人有沒有事兒?
對方說,人沒有大礙。
顧拙言鬆了口氣,算算時間顧寶言放寒假了,真是一閒就惹麻煩,抓緊忙完手頭的活兒,他提前下班,開車回了顧家大宅。
北方冬季的豔陽天,伴隨著能吃人的風聲,顧拙言馳騁一路,到了家,駛入大門後速度不減,把園丁老大爺嚇得一哆嗦。
打彎開向車庫,顧拙言握著方向盤眯了眯眼睛,車庫門口,顧寶言黑靴黑發,和德牧立在寒風裡,跟警隊的霸王花似的。
顧拙言擺尾刹車,正停在女人和狗的旁邊,熄了火,抽出一支煙叼上,這才開門下車。憑借身高優勢,他近距離俯視顧寶言,然後吹一口二手煙出來,指桑罵槐道:“好狗不擋道,閃開。”
顧寶言用力揮散煙霧:“你還知道回來啊!”
“回來看我的車,不然看你啊?”顧拙言打開2號車庫,那輛他還沒來及開的房車正衝著門口,保險杠掉了,車頭凹進去一塊。他抬手狠推顧寶言的腦門兒:“你他媽用鐵錘砸的吧!”
顧寶言甩開長發:“我都知道了。”
“你缺二兩腦子,你終於知道了?”顧拙言猛吸一口煙,“把你知道的給我敘述一遍,怎麼撞的,說。”
顧寶言看著他:“莊凡心回來了?”
完全沒辦法溝通,顧拙言盯著妹妹的眼睛:“在哪兒撞的,誰允許你開出去了?”
顧寶言執拗道:“你們倆舊情複燃了?”
顧拙言特無語:“關你什麼事兒?”
“怎麼不關我的事兒?”顧寶言衝到顧拙言麵前,揚著瓜子臉,一副小潑婦罵街的架勢,“他都拋棄你了,十年沒聯絡,現在回來你又跟他和好,你有病吧!”
顧拙言重複道:“關你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