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彆的宴席上,大家互相揭短,共同展望,除卻莊凡心入股silhouette的好消息之外,裴知今後不再進行造型師的工作,專心做一名設計師。笑開場,哭結尾,杯酒盞盞不停,一張張花了妝的臉,最後舉杯相送,祝莊凡心一切如意順遂。
兩天後,國際機場,莊顯煬和趙見秋去托運行李,往來的人潮中,顧拙言和莊凡心麵對麵告彆。這光景多眼熟,閃回那年的榕城機場,也是顧拙言獨自來送莊凡心一家三口。
“已經聯係了學校,回去會儘快辦手續。”莊凡心說,“八月底新學期開學,到時候我又變成大學生了。”
顧拙言計較道:“趕在學校放假前辦完,回來過暑假。”
莊凡心答應:“好。”隻一個字,卻吐得很慢,像是在為後話猶豫,“前段時間你耽誤了不少工作,等忙完,我開學時你能不能去洛杉磯一趟?”
顧拙言似乎猜到,但慣會裝蒜:“要陪你入學麼?”
莊凡心迫不及待地坦白:“我想讓你見見我奶奶,還有……我爺爺。”
顧拙言心中熨帖,在離彆的機場光明正大地擁抱,不遠處,莊顯煬和趙見秋正在朝這邊走,他仍不鬆開,附在莊凡心耳畔情不自禁地笑了。
“怎麼了?”莊凡心問。
“沒什麼,想起當年在機場送你。”顧拙言說,“你驚天動地地撲過來吻我,如今一比,感覺好他媽平淡啊。”
莊凡心哭笑不得,時間不早了,他該過安檢去了,卻緊環著顧拙言的腰不鬆手。他也貼住那耳廓:“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
“什麼?”
“海玻璃王冠,我一直沒有起名字,在小岔路等了你一夜,第二天清晨丟入垃圾桶的時候,我想到了。”
顧拙言問:“叫什麼?”
莊凡心答:“凡心大動。”
那之後寒來暑往,他再也沒為其他人心動過,鬆開手,望著顧拙言怔然的表情,他仰頭印上一吻,後退著揮了揮手。
飛機起航,消失在湛藍的天色裡。
五月初輾轉到七月底,顧拙言出了兩趟差,感覺時間過得還不算太慢,隻是那場風波之後有些麻煩,經常“湊巧”碰見挖新聞的記者。
最搞笑的一次,媒體在國金中心蹲守,認錯了車,把顧士伯堵了個正著。比起顧拙言,顧士伯在商界業界的地位更高,媒體自然緊追不舍,問:“對於令郎的戀情您怎麼看?”
顧士伯一派高冷:“我不怎麼管他。”
記者又問:“令郎幾個月前轟動出櫃,您接受了嗎?”
顧士伯拿腔拿調:“我覺得也不算很轟動。”
記者還問:“作為父親,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顧士伯回道:“建議采訪當事人,我這個父親主要負責賺錢養家,不太管其他事兒。”
報道一出,顧拙言樂了好幾天,在公司打照麵的時候都忍不住嬉皮笑臉的,問顧士伯,什麼程度才比較轟動?顧士伯煩他得厲害,隱晦地說,網上攪出天大的動靜,可實際中不落實,那就是虛的。
顧拙言霎時懂了,這是催呢,要見麵,要夯實了。
洛杉磯那邊,一切入學手續已經辦妥,八月一號傍晚,莊凡心發來了航班信息。顧拙言當晚回大家庭睡的,恰好第二天是周末,睡了個懶覺,起床後準備去機場接人。
天氣相當熱,顧拙言洗個澡不吹頭發,勾著車鑰匙從樓裡出來,經過主樓,顧寶言立在台階上瞅著他:“你就穿成這德行?”
顧拙言穿著黑T仔褲,輕便的球鞋,他一打量那丫頭,居然沒穿得像女警,燙了微卷的長發,高跟鞋連衣裙,帶著精巧的耳環。他反問:“你要相親啊?”
顧寶言跑下來:“我要跟你一起去機場!”
“你行行好吧。”顧拙言無力地說,但知道沒用,沒走到車庫就被挽住手臂,“我先警告你,今兒凡心的爸媽也回來,名義上是兩家人正式見麵,你給我老實待著。”
顧寶言說:“我也沒乾嗎呀。”
上了車,顧拙言發動引擎:“矜持點,彆粉絲見了偶像似的,哪怕你裝一天大家閨秀,完事兒我給你發紅包,乖。”
顧寶言嗤之以鼻:“我稀罕你那二百嗎?”
一路風馳電掣到機場,暑期人多,接機口外站滿了人,沒等多久,莊凡心夾在一群乘客中出現,白T仔褲,球鞋,心有靈犀的和顧拙言情侶裝。
倆仨月沒見,怪想的,顧拙言張開雙臂,誰料顧寶言一把推開他,衝了過去:“小莊哥!好久不見,彆來無恙!”
這他媽什麼情人相逢的台詞,顧拙言簡直頭疼,隻好去接莊顯煬和趙見秋的行李,直到上車返程,他還沒和莊凡心說上話。
回到顧家,從大門開進去,道旁的草坪正綠花朵正豔,顧寶言嘴甜道:“小莊哥,花草修剪了的,但是沒辦法和你家以前的花園比,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兩盆花麼?”
“記得。”莊凡心特稀罕,“小妹,你成大姑娘了,那時候你那麼小。”
顧寶言說:“雖然我長大了,但我一直很惦記你。”
啪,顧拙言砸了一下車喇叭,在自家沒有其他車的花園裡。主樓前熄火下車,顧士伯和薛曼姿並立在那兒,寒暄時,他趁亂薅住顧寶言的秀發低罵了一通。
除卻父母,顧平芳和薛茂琛也在,兩家人都到齊了,圍坐圓桌旁,顧拙言和莊凡心挨著,在桌下悄悄牽住了手。
“這段時間怎麼樣?”
“除了想你,都好。”莊凡心低聲說,他麵上大方,其實緊張得要命,在薛曼姿叫他的時候甚至從椅子上站起來。
薛曼姿一愣,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溫柔了:“……快坐下,你喝點水。”
莊凡心臉都紅了,他能感覺得到,顧拙言的父母和爺爺都在看他,薛茂琛更是,與他爸媽敘完舊也關切地看他。一桌菜上齊,中國人歡聚總是要先碰杯,老少不一的數隻手,湊在一起引發一份團圓。
顧平芳是年紀最大的長輩,每次都要先講話,他用那雙不太花的眼睛把顧拙言和莊凡心看著,沒說煽情的句,不講華麗的詞,隻親切地娓娓道來:“小莊,咱們今天才見麵,比顧拙言的計劃晚了好多年。”
莊凡心看一看顧拙言,又望向老爺子。顧平芳道:“他高二那年回來參加競賽,找到我,告訴我他有喜歡的人了,我這人德行一般,看孫子比看兒子順眼,那乖孫喜歡的人必定也是萬裡挑一的。我就等著,這把年紀每年都忘許多事兒,唯獨記得這一件,今天終於見到你嘍。”
莊凡心說不清何種滋味兒,連話也說不出。顧拙言從後搭著他的腰,笑著,既害臊又坦蕩地解圍:“老爺子,你經過我同意了嗎就說出來?”
顧平芳裝傻:“啊……那對不住了孫子。”
滿桌哄笑,那股彼此客氣的勁兒被熟悉取代,關於顧拙言和莊凡心的關係,雙方父母沒有明確的討論,不必正式的商量,原來一切都已被認可料定,這餐飯仿佛隻是遲來的一次相見。
碟中放來一角披薩,莊凡心抬頭,發覺是薛茂琛給他的。“姥爺。”他改了口,聽得顧拙言在旁邊合不攏嘴。
薛茂琛說:“我烤的,嘗嘗手藝有沒有退步。”
莊凡心很驚喜,他以前就愛吃薛茂琛烤的披薩,沒想到對方都記得。他大快朵頤:“好吃,比美國的好吃。”
薛茂琛看著他:“這些年我時常想,當年跟你說的那番話,是不是害了你。”
莊凡心搖頭:“您彆這麼說……”
“說什麼也晚了。”薛茂琛拍他的肩,“月底,我和拙言一起去洛杉磯,作為家裡的代表拜訪一下你奶奶。”
初次見麵卻很投契,雙方的父母有聊不完的話,莊凡心吃撐了,半路被顧拙言帶出來溜達,熱得吐舌頭的邦德跟著後麵。
莊凡心從進門就憋著:“你家真有噴泉啊。”
顧拙言配合道:“平時不開,有貴賓來才噴,你看今天噴得多猛。”他拉著莊凡心穿過一片花園,“去看看我住的二號樓。”
一棟三層彆墅,純玻璃的門開在側麵,裡麵幾十平的玄關,擱著一張深色的沙發。行至門口,顧拙言說:“有時候下雨,坐在那兒換鞋看著外麵的雨幕,換完也不動,就想你。”
莊凡心想象得到那幅場景,被顧拙言拉著繼續走,走到楓園,經過花房,還有一片反射著日光的枯山水。他領略顧拙言身邊的草木磚瓦,像看走馬燈,吸引著他,又遺憾無法親曆其中的畫麵。
繞了一大圈,T恤被汗水打濕,他們停在一截窄小的路上,彼此的臉都很紅,對著喘氣,眼神柔柔地對著。
風雨之後,當下的平靜美好得不太真實。
莊凡心用汗濕的手掌捂著褲兜,來回地蹭,顧拙言瞧出端倪,也不問,直接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
“你慌張什麼?”
莊凡心答非所問:“月底我們去美國,如果注冊結婚的話,也不是不能吧……”
顧拙言微僵,被問懵一般。
莊凡心抽出手,從兜裡掏出一隻小盒子,他打開,慌得汗流浹背:“除了手表我還有這對戒指,是我爺爺設計的,算不上多漂亮,但是他給我和未來伴侶的結婚禮物。”
顧拙言瞪著他,屏著呼吸:“你在向我求婚麼?”
莊凡心虔誠得近乎眼紅:“婚姻是座圍城,我想和你一輩子困在裡麵,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他心慌得要命,心急得要命,不等顧拙言回答便捉對方的手,捏著戒指顫顫地往上套,推入無名指的指根,倏地,顧拙言反握住他。
“我願意。”
在林蔭樹下,顧拙言和莊凡心互相戴上婚戒,汗涔涔的雙手,燦爛的日光,熏熏然的微風,等待了漫長歲月的兩顆心。
相識,分彆,至此熱愛未改。
從此變幻的,也唯有八月炎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