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護著手腕,怒吼道:“那你他媽倒是分析啊!”
秦亞東被吼得一愣,看起來也沒料到好心能被吳玉凱生生當成驢肝肺。
不過他也沒發火,斯文道:“你想想看,你是什麼時候上的車?能和我們再說一遍嗎?”
一旁的李銀航被這突然爆發的一連串高密度的爭執給吵得無法思考。
……腦瓜子嗡嗡的。
她隻注意到,在吳玉凱被投了第二票時,趙光祿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律扭曲的得色。
這讓她不寒而栗。
假設趙光祿是鬼,那麼他是不是已經要成功坑死一個人類了?
假設趙光祿是人,那麼……
那麼就意味著,才不到二十分鐘,他的心理已經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出現了微妙的扭曲。
周遭的吵擾,讓李銀航實在沒有辦法靜心思考。
然而,不消片刻,車內的嘈雜隨著黑暗,一道歸於靜寂。
……第二輪,依然空票。
車內重現的光明,並沒有為眾人帶來任何的希望。
他們在明亮的陽光下如履薄冰。
隻剩下四次投票機會了。
而經過隧道,意味著上一輪的投票結束。
吳玉凱的票數,再次清零。
經曆了大起大落的吳玉凱暫時躲過危機,不由身體一軟,坐倒在了地上,一手搭在旁側的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看到他不再叭叭,學會了閉嘴,李銀航都替他鬆了一口氣。
早先被眾人集中懷疑的自己,還有最前排坐的羅堰,都選擇了不參與,少表態。
吳玉凱的問題,在於他還沒有拉攏住一兩個可靠的人證,就開始胡亂推測、貿然投票。
大家能喜歡這樣攪混水的腦癱瘋子才怪。
但李銀航同樣知道,明哲保身不是辦法。
她把目光投向了江舫,想從他那裡尋求一點突破。
實話說,到現在為止,李銀航還不能完全信任江舫。
……儘管沒有他的幫忙,自己可能還會是不被大家相信的那個人。
但是江舫的銀發和麵容,實在是過於醒目。
如果是這麼搶眼的一個人上車且坐到了她麵前,她怎麼會注意不到?
所以李銀航想試探試探他。
可等她好不容易醞釀好情緒,前排坐著的江舫就像是心有所感似的,轉過了頭來。
他聲音很低,吐字倒是很清晰:“你好,一會兒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他又對李銀航說了一句話。
還沒等李銀航應允,耳畔就突兀地傳來了一聲脆亮的長響。
“滴——”
這一聲漫長的脆響,生生在大家緊繃的神經上劃了一刀。
吳玉凱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環。
投了他一票的,竟然是那個胖子。
他就坐在吳玉凱手臂搭靠著的那一側座位上,冷冰冰望著吳玉凱。
他盯著胖子,嘴唇緩慢地哆嗦起來。
胖子也看了回去,理直氣壯道:“你這個人實在太奇怪了,我還是懷疑你。”
說罷,他看向眾人,說:“與其等死,總要投出一個來吧。”
胖子身後的秦亞東流露出了不讚同的表情:“你……”
好不容易擺脫了腦袋迸裂的危機,又重新跌入了被懷疑的漩渦,吳玉凱臉上的戾氣暴漲。
他猛然跳起,跨騎在胖子身上,雙手死死扼住了胖子的咽喉!
他雙眼血紅,厲聲暴喝道:“那個鬼東西不是說鬼不能殺人嗎?我就殺給你們看,我讓你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鬼——”
話音未落,吳玉凱整個人倏然被一股力量從後輕巧提起,一個滾摔,就被掄到了對麵的窗玻璃上。
從半空自由落體時,他的臉徑直撞上了座位扶手,一顆帶血的大牙當即飛了出來。
……南舟站在過道上,動作優雅地用手背掃了兩下剛才抓住吳玉凱衣服的掌心。
在大家並為他敢出手阻止這麼一場當眾失智殺人的鬨劇而又驚又敬時,他們便聽到南舟慢吞吞地說:“掐死人,不能判斷他是不是鬼。”
“蘑菇說過,腦袋爆開,才能確定鬼的身份。”
“你這樣乾,會讓我們很難判斷我們中還剩下多少鬼的。”
眾人:“……”淦。
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才阻止他的嗎?
南舟輕輕籲了一口氣。
情況並不樂觀。
這場遊戲,時間流程短,空間限製多,不容許玩家保持冷靜。
隻需要三個人,就能判定一個人的生死。
所以,所有人都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進入失控的情緒區間。
與其說這是一場智力和謊言的博弈,更像是一場心理遊戲。
……所以,現在必須儘快尋找一個破局的辦法。
在眾人情緒已經抵達一個緊繃的臨界值時,一直安坐的江舫突然站起身來。
逼仄的車廂裡,任何人的移動都躲不開彆人的眼睛。
走到南舟身側,他的手無比自然地搭在了站在中間的南舟肩上,紳士地拍了拍:“借過。”
南舟還未說話,旁邊就已經有人發問了:“你要乾嘛去?”
“不好意思。”江舫客氣道,“我隻是有一點發現。”
江舫的到來,讓南舟有點分心。
——因為南極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飛快地鑽入他的風衣領子附近,蹲在自己的鎖骨凹處,隔著衣服,興奮地頂江舫虛虛搭在那裡的手心。
但車廂內其他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江舫身上。
江舫也不賣關子,望向車廂正前方,抬手一指,溫和道:“那個東西,好像是行車記錄儀吧。”
眾人:“…………”
“看起來還是雙向的,車裡車外都能拍到。”江舫溫和道,“而且,行車記錄儀這種東西,我記得是不受信號屏蔽器乾擾的。”
聞言,南舟的心驟然漏跳了一拍。
如果真的錄下了什麼,那自己的謊言……
短暫的呆滯後,立即有人歡欣鼓舞地趕到前排,把那枚小巧的行車記錄儀迅速取了下來。
然而,希望很快破滅了。
……行車記錄儀裡什麼都沒有錄下,隻有一片刺刺拉拉的雪花。
短時間內情緒的大起大落,已經打擊得一乾人們抬不起頭來了。
“唉,我真是蠢。”
江舫低頭,雙手把玩著取下的記錄儀,自嘲道:“那個蘑菇怎麼會給我們留下這麼現成的證據呢。”
“……本來該是一件好事的,是不是?”
緊接著,江舫抬起淡灰色的眼睛。
長睫掩映下,他的目光顯得又溫柔,又莫測。
“所以,劉榮瑞先生,證據沒有了,你不用像剛才那麼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