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為什麼不跟我說你的計劃?”
江舫:“我怕被偷聽。那個時候,謝相玉大概就已經在我們身邊了。”
南舟:“你可以偷偷寫在我的手心裡,也可以給我發短信。”
南舟:“但你什麼都沒有做。”
江舫沉默了片刻:“你在生氣嗎?”
南舟:“是的。”
南舟:“我隱瞞聽到過‘沙沙’聲音的時候,我也向你認過錯。”
南舟:“我要一個道歉。”
江舫把架在椅背上的左臂收回,微微彎腰,鄭重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南舟抿了抿嘴。
江舫久久沒有等到南舟的回應,抬起頭來:“是態度不夠誠懇嗎?”
南舟:“你的手,怎麼了?”
李銀航:“……”大佬是X光機是嗎?
江舫看向自己剛剛架起的左臂,恍然地“啊”了一聲。
他笑問:“是我剛才收回來的時候動作不夠自然嗎。”
南舟沒有再和他說話。
他抓住江舫的手,將他寬大的黑色毛衣袖子向肘尖捋去。
他藏在袖子內的小臂上裹著的厚厚繃帶,以及繃帶表麵透出的一點殷紅,讓南舟眼裡的一雙寒星微閃了閃。
李銀航一陣吃驚:“這是——”
繃帶紮得不是很緊。
再加上剛才的激烈動作,繃帶鬆脫了些許。
從間隙裡,南舟瞥見了裡麵的部分內容。
那是“南”字的半邊。
用南舟給他的瑞士軍刀劃上去的。
不是輕微疤痕的程度。
是皮肉被深深割破、深入肌理的程度。
南舟:“……你和我分開,是為了做這個?”
江舫不甚在意,隨意地一頷首:“嗯,一部分原因吧。”
不知道為什麼,南舟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
他輕聲說:“沒必要刻上去。寫上去就好。”
江舫輕鬆地聳一聳肩:“寫上去怎麼夠?如果那股力量夠強,讓我看不到我自己留下的和你相關的信息,怎麼辦?”
“還是這樣好。”他舉起左臂,“哪怕看不見,也會疼。疼的話,摸上去,就知道有你在了。”
無聲良久。
南舟問:“為什麼?”
江舫:“嗯?”
南舟:“……”
江舫笑開了。
他用抬起的左手絞了絞搭在肩側的蠍子辮:“是你說過,不要我忘記你的。我答應了,那麼這個承諾就永久有效。”
南舟:“……”
江舫注視著他輕擰著的眉頭,輕鬆的口氣軟化了下來:“這個,也需要道歉嗎?”
南舟眨眨眼睛,突然覺得心口有點堵。
像是打上了一個結。
他抬手揉了揉,沒能解開。
再揉了揉,那結反倒扭得更結實了些。
南舟不說話,拉過江舫的手臂,端詳著染血的繃帶。
南舟說:“你明明知道,我剛才不是想問這個的。”
江舫不語。
……南舟說對了。
他想問的是,自己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樣的程度。
江舫很想說出自己的理由。
但滑稽的是,他說不出口。
要是被從前認識江舫的人聽到他這樣說,怕是要笑出聲來。
江舫是什麼樣的人?
他擅長用模棱兩可、圓滑討喜的話語,討得所有人的歡心,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
誰都覺得他是浪蕩的、瀟灑的、信步遊走在花花世界裡的。
地下賭場裡的Joker。
冰球賽場上的蒙托洛卡副隊。
貨車公司中的洛多卡先生。
江舫習慣了八麵玲瓏,舌燦蓮花。
他看起來和所有人都是那樣要好。
他能說出所有人想聽出的最悅耳動聽的話。
但當他笑著揮揮手,毫無留戀地離開,自認為是他的“朋友”的人開始冷靜回味時,才發現自己從未走進江舫的內心。
這樣的江舫,卻有一項嚴重的心理問題。
……唯獨那些直白的、剖出內心的話,他說不出口。
他始終不願把自己真心的主動權交割給誰。
直到……
經過並不明顯的激烈心理鬥爭,江舫勉強給出了一個答案:“……因為,我想做你的朋友。”
南舟:“你有很多朋友嗎?”
江舫不知道南舟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還是答道:“不算少。但我想讓你……做最特彆的那一個。”
這對江舫來說,已經是使出近乎透支的力氣去跨越那道山海一樣的心理壁障了。
結果,南舟不吭聲了。
他沒有對江舫的話再進行任何點評,隻是埋頭整理江舫手臂紗布的外緣。
儘管後來,江舫反複試圖和他搭話,和他分析謝相玉的奇怪之處,分析他到底為什麼不混入他們中間、好在博取充分信任值後再下手,南舟都是一言不發。
李銀航抱著昏昏欲睡的南極星坐在一邊,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她此刻澎湃的心潮,大概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