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侵(一)(2 / 2)

江舫在底下觀察周遭環境,同時問他:“看到什麼了?”

南舟簡單概括:“書架像迷宮。出了迷宮,還有一扇門。”

李銀航精神一振:“我們走出這個迷宮,從門裡出去,就能獲勝了,是不是?”

南舟低下頭來,認真說:“不是。”

李銀航剛想說話,就見一個扛槍的獨腿小錫兵哐哐哐地跳了過來,出現在了書架一端。

江舫側身迅速把李銀航護在了身後,背手向後,取出了攻擊的撲克牌。

南舟坐在書架頂,垂下一條腿來,望向隻有他膝蓋高的錫兵。

……滿眼好奇。

錫兵手持長矛,敲了敲地麵,用悅耳短促的男音說:

“你們想要打開出去的門,是嗎。”

“動起腦筋,來幫幫他吧。”

說完,它踢著尖頭皮鞋,篤篤地往前蹦去。

李銀航和江舫對了下視線,選擇跟了上去。

南舟沒有走在下麵,在書架之間邁步跨越,步伐輕捷無聲,好幫他們指出最近的道路。

也好確定,錫兵帶他們走的路,有沒有埋伏或陷阱。

在錫兵的帶領下,他們從這些迷宮似的書櫃繞出去,也足足花了10分鐘。

他們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那扇門前。

直到到了門側,李銀航才明白南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在那扇紋路凹凸的門上,鑲嵌著一副國際象棋的棋盤。

有一具乾屍模樣的人形,及肩的長發披在肩膀,一隻枯槁的手搭在棋盤一側,守著麵前的一盤黑子殘局,睜著一雙乾巴巴的眼珠子,眼下是一圈圈、幾乎要耷拉到嘴角的青灰色細紋。

他像是一尊下定決心要把自己坐死在這裡的泥偶,稍稍一指戳上去,就能當場崩解。

而和他對弈的白棋,與其說是人,更像是那扇門。

白棋無手而移,無風而動。

他們來到棋盤前時,黑棋已經被白棋將死。

黑色的王棋倒在棋盤上,琉璃似的王冠閃著微光。

錫兵踮著獨腳,煞有介事地欣賞著棋盤,和乾屍對話:“又輸了啊。”

乾屍對著棋盤,默默出神。

李銀航:“……”

這位隻和同桌下過課堂五子棋的選手小心看向其他兩人,小聲道:“你們……誰下過這個……”

她甚至一時想不起國際象棋的官方名稱。

憋了半天,她籠統道:“……棋?”

南舟探頭注視棋盤:“我可以現在學。”

江舫注視著南舟:“懂一點。”

南舟果然看向了他。

江舫笑容溫和了許多:“讀大學的時候,參加過兩屆校級比賽。”因為有獎金。

南舟的眼睛如他所願地亮了亮:“以後要教我。”

江舫已經察覺了棋盤上的異狀,探出手去,同時溫和承諾:“……一定。”

他發現,有八枚黑棋還在原始布子的位置,從頭至尾沒有移動過。

而當他試圖挪動棋子時,才發現,這八枚黑子都像是熔鑄在了棋盤上,根本無法移動。

一枚戰車,一枚主教,一枚騎士,五枚禁衛軍,各立其位,都是麵目模糊、完全無法移動的狀態。

八打十六,能贏才怪。

看來,錫兵叫他們來,並不是來叫他們下棋的。

果然,錫兵用手中長矛一指南舟他們:“喏。找棋子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乾屍並沒有抬頭。

他隻是掀了掀眼皮,“立方舟”就聽到了他皮膚乾裂的細響。

有讓李銀航不敢細想其具體成分的餎餷,沿著他的眼皮落在了膝蓋上。

錫兵似乎也怕他一發聲,先碎裂當場,哢嚓哢嚓地轉過頭來,圓形的卡通眼睛對著南舟三人眨了眨:“我的朋友,丟失了重要的棋子。”

“它們的靈魂太頑皮了,總是被新鮮的、與他們有關的故事吸引,跑去各種各樣的書裡,藏起來。”

“隻要將屬於它們的書帶來棋盤邊,它們就能在棋盤上複活。”

“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到它們。”

“我的朋友贏了棋,你們就可以出去了。”

錫兵的眼睛看定了他們,嗓音也變得低沉。

“但是,我們需要約定幾條禁忌。”

“禁忌一,不可破壞書櫃。”

“禁忌二,不可打擾。我的朋友需要專心下棋,討厭打擾。”

“禁忌三,不要被其他的錫兵看到。我帶你們幫助我的朋友,是作弊行為。每隔三十分鐘,它們會五人一組,在館內巡邏一次。如果被它們看到,你們會被當做賊;如果被它們抓到,你們會被做成錫兵。”

“友情提示,再過十分鐘左右,它們就會來了。”

“每觸犯了一條禁忌……”

“你們手裡的書,就會吃掉一部分你們的故事。”

仗義的錫兵對他們舉起了長矛。

“幫助我的朋友獲勝。”

“或者,留下來,成為我們的故事之一吧。”

李銀航掉頭看向背後迷宮一樣的書山書海,頭嗡的一下大了好幾圈。

“吃掉故事”?

“成為故事”?

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是記憶被書吃掉?

然後……變成和眼前的這具沒有感情的下棋機器一樣的生物?

還沒等她理清楚頭緒,就聽南舟認真地指著那幾枚死棋,跟錫兵征詢意見:“掰下來行嗎。這個不難掰。”

錫兵:“……”

南舟主動道:“我掰給你看。”

錫兵袖珍的長矛一豎,攔下了南舟的動作,顯然是遊戲規則的堅定維護者。

它踮著腳,繼續觀望他乾屍朋友的棋局了。

莫名其妙地被塞了個古怪任務的李銀航一頭霧水,小聲嘟囔:“可這和‘腦侵’有什麼關係?”

剛才搞事未果的南舟卻以極其平淡地表情語出驚人了:“大概是因為,這裡是大腦額葉裡的額上回區?主管運動、學習、計劃、計算和工作記憶?”

提出這個天馬行空地猜想後,他看向了圈層交疊的書海:“這些書,也許都是這個大腦的主人看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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