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腦侵(三十一)(1 / 2)

小人魚頂著一張緋紅麵頰, 諾諾道:“回答正確。”

江舫已經回到了屬於他自己的岩石旁。

聽到記憶之海做出的裁決,他撐著岩石,在月光下返身, 對南舟燦爛一笑。

南舟揉著自己的小腹位置, 一臉的若有所思。

李銀航:學到了。

如果下一次, 她再被提問到諸如“生平最後悔的事”之類的死亡問題, 她就豁出去現場給自己剃個陰陽頭。

隻要路子夠野, 就能讓對方無路可走。

答題時間過半。

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

加上李銀航第一次的失誤,滿打滿算。他們還有11道題要回答。

漂流瓶的瓶口又一次轉向了南舟。

問題是:“你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是什麼?”

南舟給出的答案是:“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

南舟早就忘記自己是怎麼成功離開永無鎮的了。

儘管那個世界裡僅有他孤身一人, 儘管世界裡有了源源不斷的入侵者,但南舟在離開的那一瞬, 就意味著他告彆了他的誕生地,告彆了他的同類,踏向了未知之境。

這足夠瘋狂了。

記憶之海也認可了他的這份瘋狂。

回答正確。

接下來, 瓶口第二次指向了江舫。

問題是:“生平最成功的一次撒謊?”

李銀航甫一聽到這個問題,就替江舫眼前一黑。

一個人一生撒過的謊車載鬥量, 要怎麼評估撒得成功與否?!

她滿懷焦慮地看向了江舫, 卻見到江舫隱忍地扭過臉去,因為濕身而白得透光的麵龐,在月光下透著微微的赧色。

李銀航:“……”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

江舫的沉默持續了整整十五分鐘。

他指尖抓著岩石,第一次覺得這十五分鐘流失得這樣迅速。

江舫撒謊的次數,比李銀航預估的還要更加誇張。

可以說, 他一生的誠實都消耗、透支在了他的童年時代。

在那之後, 他的人生裡充塞了五光十色的綺麗光影, 和數不清的謊言。

有的時候, 連他也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了。

但江舫始終記得那個謊言。

那個成功的、甚至瞞騙過了他自己的謊言。

在十五分鐘的終期來臨前科, 他低聲又簡短吐出了五個字:“我……不喜歡他。”

……回答正確。

下一次, 瓶口再一次對準了李銀航。

此時的李銀航隻剩下一次可以犯錯的機會。

再答錯一次,她就隻剩下一條命了。

因此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腰板打得倍兒直,看著那漂流瓶向自己遊來,神情悲壯,仿佛過來的不是一隻瓶子,是一片鯊魚鰭。

她小心翼翼地啟開瓶子。

紙條上的問題是:“你最近一次出現的邪惡念頭是什麼?”

李銀航:“……”她想選擇死亡。

她的餘光瞄向了南舟和江舫,神情複雜。

注意到她稍有異常的神情,江舫想,他大概明白了。

李銀航回答次數最多,錯的也最多。

……在這種極限情況下,她大概想的是,希望瓶子多多轉到他們這裡來。

這個問題問得很毒。

可以說,如果他們的關係不夠緊密,或者乾脆是塑料隊友,這個問題已經足以摧毀他們之間的信任,或是留下長久的忌憚和隱患。

不過江舫覺得這並沒有什麼。

這是攸關生死的關卡,而她隻剩下兩次機會。

會這樣想,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然而,李銀航的回答與江舫所想全然不同。

在躊躇了十五分鐘後,李銀航才掩著臉,弱弱地交代了自己內心的陰暗小想法:“我剛才……在想,他們倆接吻的時候,如果掉到水裡的話,會不會嗆水。”

小人魚掩著嘴巴,笑了一下:“嗯,回答正確。”

聽到這個超乎他想象的答案,江舫望向李銀航的目光稍微變了變。

即使這種情況下,她也沒有想過……

自此刻起,江舫才第一次正視了這個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小心翼翼、精打細算著苟命求生的姑娘。

一問一答,一來一往。

時間在不斷回顧過往的過程中無形流散。

不管記憶之海是否認可他們的回答,他們被迫發掘了許多關於自己的久遠的記憶。

無數碎片隨著記憶的潮汐翻湧而來,遺落在沙灘上,留下一地連他們都未曾察覺的、閃著細碎光芒的寶物。

不斷提出的問題,可以隱約窺見一個人的性格、秘密,以及困擾。

如果給三個人建立一個錯題本,就會發現:

李銀航被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左右,記憶龐而雜。

二十多年的人生累積起來,讓她麵臨的問題日常且困難。

南舟的記憶則明顯存在斷層。

有些問題,在常人看來明明是非常簡單的,他卻會連連失誤。

而極端理性的江舫對問題本身感到的困擾,遠勝於題目的困難。

隨著時間的推進,李銀航又答錯了一題,現在隻剩下一顆腦袋苦苦支棱著,堅守著最後一片陣地。

南舟接連答錯了兩道題,步了李銀航的後塵。

一道題是“你印象最深的一個夢是什麼”。

另一道題是“你曾失去過的最重要的是什麼”。

南舟向小人魚索要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和先前提點李銀航一樣,小人魚沒有答得太深。

她隻是說,南舟印象最深的一個夢,是他和另一個人在酒吧街外的甜點店外,四周飄著細碎如雪的糖霜。

而他失去的最重要的,不是那棵蘋果樹,而是一個人。

南舟很不高興。

他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怎麼能算是“印象深刻”?

可是規則卻擅自讀取他的記憶,告訴他,他應該記得,且不應忘記。

麵對著就在他們腳下、卻闊大得無邊無際的記憶之海來說,他們隻能聽從它的判斷和結論,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倒數第二個問題時,天光已在厚厚的黑雲後醞釀著一場嶄新的噴薄而出。

此時,瓶口轉向了江舫。

江舫展開紙卷,念出了問題:“最讓你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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