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出現得異常突兀,且不帶絲毫活氣。
因此江舫出手毫不留情,未及抬頭,指尖就是寒光一爍,循聲飛去。
一片鋒利如刀的紅桃A,噗地一聲,削掉了發聲者的頭顱。
啪嗒。
落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隻……玩具人偶的頭顱。
而人偶的身子還在巷道上方,雙手撐著防水沿,保持著探頭的動作,雪白柔軟的手腳軟腳蝦一樣垂下。
……看上去又憨態可掬、又詭異。
玩偶是用棉花填充的,斷口處有絲絲縷縷的棉絮探出。
在南舟蹲下身、用巷道裡的小樹枝想給它翻個麵時,它的腦袋骨碌碌一滾,兩顆黑亮的仿石豆豆眼滴溜溜轉了幾圈,鎖定了南舟的臉。
李銀航駭得倒退了一步。
人偶腦袋清了清嗓子:“嗯咳……你們好啊。”
他嗓音悅耳磁性,還透著一點點什麼都不在乎的輕鬆笑意。
南舟把手肘撐在膝蓋上:“你是什麼人?”
人偶腦袋:“請稍等。”
它努力想把自己擺正,但在地上原地轉了幾圈後,仍然不得其法。
南舟和江舫對視一眼。
南舟主動伸出手去,把那顆怪異的頭顱擺正。
人偶視角裡的南舟終於從橫版變成了正常的了。
人偶腦袋還挺有禮貌:“啊,謝謝。”
致謝完畢後,他才一本正經地開始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易水歌。在離你們大概三個巷道開外的一家旅館裡。”
不等南舟說什麼,李銀航馬上開始按照排名榜單順序檢索“易水歌”這個名字。
南舟開門見山:“你可以怎麼幫助我們?”
人偶腦袋也不含糊:“你們用過倉庫的儲物功能吧?你們知道倉庫也可以儲人,是嗎?”
李銀航檢索的手微微一停。
md,這是個圈套吧?
還是個傻子才會中的圈套。
如此熱情地說明自己的位置,主動邀請他們去找他,可要是真進了對方的倉庫,就相當於把自己的去留和自由完全交到了這個陌生人手裡。
最後,還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李銀航大感無趣,連和他談判的興趣都喪失了:“彆理他了。”
那邊自稱“易水歌”的男人“唔”了一聲:“既然這個不行,那還有一個辦法。”
南舟繼續和他對話:“什麼?”
“你們的那隻蜜袋鼯……”易水歌意有所指地笑道,“嘴巴應該挺大的吧。考不考慮讓它發揮一下‘應有的’功能啊?”
江舫眉峰一動。
……他居然知道南極星?
南舟心中好奇之意更盛:“你是誰?”
那人笑道:“我是易水歌。”
南舟:“易水歌是誰?”
易水歌:“既然感興趣,就來見我一麵啊。”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手上的誘惑和砝碼還不夠多,他輕描淡寫道:“你們也不白來。就算我要設局對你們動手,你們不是也可以順便搶走我操縱傀儡的道具嗎。S級的,特彆好用。”
……怪人。
他似乎絲毫不覺得把這樣一個重量級的誘惑堂而皇之地擺出來有什麼不妥。
南舟和江舫交換了個視線。
——去嗎?
——為什麼不呢?
他們又看向李銀航。
李銀航正抱著南極星若有所思。
她小心道:“嗯。”
當三人的意見達成一致後,傀儡師易水歌笑說:“那就跟著我的人偶走吧。它會給你們找一條沒有人的路,到我這裡來。”
他又補充:“記得把腦袋還給它的身體啊。不然它就沒法看路了。”
……
夜色之下,通體雪白的柔軟人偶,舉起雙手,從兩側穩穩扶住自己已經和身體脫節的腦袋,搖搖晃晃地引導他們在迷宮一樣的巷道穿行一陣後,又爬上了一座消防梯,貓著腰、引領著他們,小步穿行在各色霓虹交疊的陰影中。
李銀航一邊下意識模仿著人偶的動作,一邊小聲向南舟和江舫求一個心安:“真的沒問題嗎?”
南舟:“誰知道呢。”
江舫:“倒也挺有意思的。”
李銀航:“……”
她的心態還是不能和大佬比。
她慫。
於是她撿起了自己未竟的事業,在排行榜上繼續尋找“易水歌”的相關信息。
人偶一路帶領他們,來到了一家旅館的樓頂。
旅館上方鑲嵌著巨大的、閃爍的霓虹燈牌,這樣倒是利用了燈下黑的優勢,極好地掩護了三個穿行其中的人影。
而在極致的繁華燈影背麵、頂樓的水泥牆上,有人在這裡用石頭刻上了一句話。
——沒有希望了。
這大概是某個被選入《萬有引力》的玩家,在膽怯、恐懼與極度的絕望中,於“紙金”城的這一角落留下的最後的遺言。
人偶走到這裡後,就不走了。
它在天台偏南的一處角落站定後,便回過身來,禮貌地衝三人鞠了一躬。
旋即,它蓬地一聲,徹底消失在了三人眼前。
在南舟好奇地靠近天台邊緣時,李銀航終於在排行榜上找到了易水歌的名字。
他的個人排名第300名整,應該是個個人能力不錯的玩家。
但問題是……他有隊友。
她一眼掃去,雞皮疙瘩蹭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她試圖去阻攔南舟:“彆過去——”
可是已經晚了。
人偶消失之處的正下方,一扇窗戶從內被推開。
一個約莫25、6歲的年輕男人,雙肘反壓著窗框,和俯身下望的南舟視線相接。
他戴著淺茶色的墨鏡。
鉑晶鏡框邊沿,刻著“死生有命”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