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方舟”和導遊打過了招呼, 不參與今天去逛當地水上市場的活動了,明天也未必會回來。
小夫妻倆資金周轉實在困難,雖然在聽說南舟他們打算去海邊玩時, 表現出了想跟著一塊兒去的強烈願望,但又有一點自知之明作祟, 曉得他們這趟要是跟著出去,那就是債上加債。
他們隻好被物理性地困在了賓館內。
至於邵明哲,乾脆沒有下來吃飯。
他有著那樣好的身手, 但他對副本又是全然的消極和不在意,好像更樂意一個人呆著,把自己坐成一座空城。
最終,出去遊海的,還是他們三個。
在簡單吃過兩口餐點後, 江舫主動起身,倚著櫃台,笑意盈盈地和老板的女兒交談。
南舟這才發現,江舫是會說一點泰語的。
雖然不多, 偶爾摻雜著英語,但發音很標準, 因為態度過於認真, 反倒讓人想盯著他,一直聽他講話。
半個小時的聊天, 成果斐然。
他將那年輕的少女聊得兩頰紅粉緋緋。
報酬是女孩新買的二手越野車兩天的使用權。
南舟含著薄荷糖, 看江舫晃著鑰匙圈、一步步走近他時的笑容, 他又將手揣上了心口, 輕摸了摸。
江舫走到他身前, 對他飛了個漂亮的眼風:“先生, 走啊。”
他刻意想要勾引人時,眼睛裡是生了鉤子的,一釣一個準。
南舟看著那把鑰匙:“押了什麼?”
江舫笑道:“美色啊。”
南舟聞言,眸色輕微地動了動。
他想了一想,邁步就要往正探頭看他們的少女方向走去。
江舫及時挽住他的胳膊:“乾嘛?”
“不能給她。”南舟說,“是我的。”
南舟直白的獨占欲讓江舫失笑之餘,脖頸也跟著微微紅了。
他說了實話:“我跟她說,我想帶我男朋友去兜風。”
說著,江舫又放低了聲音,有技巧地示弱:“她明明更喜歡你。還問我怎麼把你追到手的。她說也想追你。”
南舟聽不大懂。
他看了一眼女孩那瘦弱的身軀,實事求是地反問:“‘追’?……我要是跑,彆說是她,你也追不上我的。”
江舫親昵地吻了吻他的額頭:“是。我本來是追不上的,是你有耐心等我。”
南舟乖乖地受了這一吻,心裡大概明白了一些這新鮮詞彙的意義。
他嚴肅了神情,問江舫道:“她真要追我?”
江舫知道那是女孩子促狹的玩笑,可就是想逗著南舟說話:“如果真的要追,那怎麼辦?”
南舟權衡了一下,有理有據道:“我抱著你跑。”
江舫瞧著他。
南舟見他出神地盯著自己,很老氣橫秋地歎了一口氣:“……又看我。”
江舫想,他當初在躲些什麼呢。
這樣的一個人,是他從無人知曉的地方打撈上的一輪恒溫的太陽。
因為那本來該是遙不可及的太陽,他無意做誇父,也無意做伊卡洛斯,以為可以和它兩不相乾。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樣的南舟,就應該摟在懷裡,不定時地拍一拍,親一親,要把他放在副駕駛上,係好安全帶,帶他去看看這個世界。
女孩停在街邊的越野車,江舫其實一早就看上了。
他們要出去玩的話,想要方便出行,必須有車。
可惜的是,沒有駕照和護照,他們即使有錢也租不到車。
所以借車是最便捷省錢的方法。
他們加滿了一缸油。
南舟在加油站的便利店買了一點吃的,順便參加了便利店的促銷活動,滿一百泰銖就能摸一次獎。
南舟摸出的乒乓球裡藏著“三等獎”的小獎券,獎品是一板奶片。
他把獎券和糖果一起收下,一邊含著奶片,一邊拿著獎券看來看去,新奇地研究這份好運。
李銀航見他這麼喜歡這張做工粗劣的小獎券,好奇地從後座上扒著問道:“在看什麼?”
南舟把獎券遞給她,認真道:“你看……”
李銀航以為這裡麵有什麼玄虛,拿過來一陣研究。
然後她聽到南舟用發現新大陸的口吻說:“……這是一個不用付出代價就能拿到的獎勵啊。”
李銀航:“……”
她突然就有點傷感。
南舟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虛幻的故事裡。
在那個故事裡,大家忙著生,忙著死,沒人在路邊擺一口箱子,讓他玩這樣的遊戲。
她傷感的具體表現,就是很想趕快做個箱子,在裡麵放一堆帶著獎勵的乒乓球,讓南舟每天都能摸一個玩兒。
他們所在的城市是較為冷門的旅遊小城,開出城區後,車輛就不是很多了。
江舫將導航開啟,調成中文模式,選擇了一條道路後,便駕車一路向西南而去。
泰蘭德的南方公路多彎道,他們開的這條公路更是少有人煙。
它一側是山,一側是林,這條路像是一道將天地自然從中劈開的斧痕,是人工與天然雜交的產物。
它擁有整整150個彎道。
但江舫卻將這一條危機四伏又車輛寥寥的路開得有聲有色,在轉一些不大急的彎的時候,甚至也要踩著限速線,不減速地漂移過去。
車載音樂裡放著爵士樂,他麵上帶笑,指尖隨著熱烈的音樂節奏打著拍子。
他當過卡車司機,看過許多很好的風景,但他在看風景的時候心裡卻清楚得很,這些景物在他眼裡,很快就會膩了。
他第一次這樣清楚地知道,如果身邊有這樣一個對著一張獎券就能研究一天的人,他可以把車開到天涯海角去。
掩映在雪白的榕樹枝乾裡雪白的石菩薩,目送著鮮紅的車輛,在公路上一騎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