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頭的前13節,是他們誰都不曾涉足的區域。
槍聲的來襲,叫李銀航打擺子似的哆嗦著,連手裡的錘子都差點沒能握緊。
南舟瞄了她一眼。
她精神高度緊張,呆呆望著南舟,和他對望了許久。
直到南舟看了一眼元明清,用視線把自己和他做了個最短距離的直線連線,李銀航才後知後覺猜到了南舟的意思——
去元明清旁邊待著啊,等什麼呢?
她抱著安全錘,一路小跑地躲藏在了元明清身後,同時也戒備著這個陌生人,隨時預備著一有異動,就用小錘子尻爆他的腦殼。
元明清懶得理會她的小心思。
因為他很快看到一個手持短·槍、臉頰上濺著一抹鮮血的的銀發身影,出現在了空蕩車廂的彼端。
他的心微微擰了一下。
——隻有他一個人?唐宋呢?
難道剛才那聲槍響……?
江舫也看到了三人。
尤其是直直站在車廂正中央,不避不退的南舟。
但他步伐沒有停頓分毫,一路徑直而來。
因為沒有可以反製的遠程武器,三人誰都沒有主動迎上前,隻是站在原地等待。
元明清的道具庫裡,遠程火器多達十幾把,輕重火力加起來,足以把這輛車轟成前後兩截。
江舫手裡的那把小小的、單動式的犀牛左輪,在他眼中根本不夠看。
但如元明清先前的構想一樣,隻要他打開道具庫,動用武器,就必然露出馬腳。
儘管錯過了這個一鍋端的機會,實在可惜,可元明清並不會為此遺憾。
他心知肚明,觀眾並不是傻子。
不到生死關頭,他沒有抄出武器、冒暴露自己身份的風險的必要。
江舫步伐輕快。一口氣穿過七八節車廂,在距離南舟隻有一節車廂時站定了。
南舟用心望著這個長相特異、卻又特異得處處好看的青年。
江舫也感興趣地看向了他的臉,發出了第一聲疑問:“你們是誰?”
然而,不等南舟作出回答,他就無所謂地續下了下半句話:“……算了,都挺麻煩。”
說完,他拉了一下撞錘:“全部殺了吧。”
言罷,他當真是毫無猶豫,掉轉槍·口,瞄也不瞄,對準南舟的腦袋就是一槍!
他在混亂的地下世界待過多年,在擺弄槍·械方麵也算是個熟手。
他看出,南舟是他們中最特彆的那個。
特彆到當自己的眼神遇到他時,他發現自己癡了一瞬。
這樣特彆的人,當然要享受最特彆的待遇。
烤藍和硝煙混合的氣味彌散開來的瞬間,南舟的身形已經從他的射程範圍中消失。
子彈的熱溫從他揚起的黑色發絲間穿梭過,而南舟俯衝到江舫身前,一手去托高他舉槍的手,另一手閃電一樣探向了他脆弱到不禁一握、被黑色choker妥善保護著的咽喉。
可江舫在反應力方麵,絕不遜色。
在扣動扳·機過後,江舫即刻動作,拉下撞錘,預備好了第二顆子彈。
當手腕不受控地向高處被抬起時,江舫馬上鬆開手去,任槍·支下落,另一手淩空搶過,甫一握穩,照著南舟腰腹便又是一槍!
江舫迅捷地偏過頭,繞過了南舟攻擊他咽喉的野獸行徑。
子彈也同樣落了空,貼著南舟腰際熾熱地劃過。
一旦貼了身,便隻剩下肉搏的餘地了。
南舟動了腿,一膝勾過了江舫的小腿,另一腿橫撞向他的小腹。
如果這一下撞實在了,人恐怕隻有脾臟當場破裂的份兒。
但那腿的力道到了半路,就被另一條長腿生生截了去。
兩雙骨骼堅硬又修長有力的腿碰撞到了一起,江舫就勢抬手抓住了他的頭發,低頭俯視了這張臉。
南舟一愣。
他沒有想到還有抓頭發這一手。
這樣一個原屬無心的動作,在升騰起的殺機中,又添了一絲畫麵以外的曖昧。
格擋下這次攻擊,江舫已經對南舟的手段有了估量,毫不戀戰,抽身而退,並在急速後退的瞬間,再次上好了膛。
南舟連著躲過了兩次,但也看出他手頭這東西的厲害,站在原地,不再躁進,而是默默規劃起下一次回避和攻擊的路線。
江舫盯準了南舟,開門見山:“你有什麼病?”
南舟也開門見山地予以了回答:“你才有病。”
江舫眼裡隻有一個南舟:“你也是突然來到這個地方的嗎?”
南舟則緊緊盯著他的槍口:“唔。”
江舫笑了,一手半壓下槍口,一手扶在胸口處,擺出了相當誠懇的姿態:“對不起,請原諒。也請你們都多小心我一些,一睜開眼,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還被銬了起來,還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試圖殺掉我,我精神過敏,也是情有可原啊。”
李銀航因為知道自己是純粹的弱雞,所以抵死不信,抱窩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心如鐵石。
畢竟她覺得江舫更像那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倒是元明清,因為有意想拉攏李銀航,就拍了拍她,以示安慰,同時從車廂連接處和車廂之間細窄的藏身處探出了頭去。
他想知道,他所說的那個“試圖殺掉”他的人,是不是唐宋。
誰想,元明清剛一動彈,江舫就毫無預兆地抬起手,利落地對著他的方向扣動了扳機,同時可憐巴巴地對南舟示弱:“……你看,就會這樣過敏。”
彈道有些偏斜,打碎了元明清身後的一整片玻璃。
灼熱的彈殼跳到了元明清臉上,真實的炙熱感讓他大皺眉頭,往後一閃,差點整個人從裂開的窗戶中栽出去。
為了讓自己更像一個真人玩家,元明清故意作出怒氣衝衝的樣子,三分真七分假地罵道:“媽的,你也彆太過分了!!”
“啊。抱歉。”江舫的嘴角仍殘存著禮貌的笑意,“可我都說過‘請小心我’了啊。”
在萬分詫異間,元明清第一次產生了明確的疑惑。
經過他們的觀察和資料收集,玩家江舫性格未知,表麵看上去和顏悅色,總是笑眯眯的,一直跟在南舟後麵,精通賭技,身手上流,是個個人經曆相對複雜的聰明人。
他們關於江舫的了解,也僅限於此。
江舫如果從頭至尾都沒有進入《萬有引力》,那麼他在外邊,一旦遇到危及個人安全的突發·情況,就是這樣的人嗎?
……一個高功能的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