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舫吹了聲口哨。
感受到了對方的嘲諷,戴家兄弟耳根充血,臉頰熱辣辣地發著燙。
他們還記得數小時前,自己對江舫的提議是如何嗤之以鼻的。
——“我們不必要和你對賭這麼無聊的賭注。”
現在想來,江舫先前提議賭手賭腳,難道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為他們提早備好了選項?
一想到這種可能,戴家兄弟雙雙牙根作癢,有心把眼前這隻狡猾的人形狐狸剝皮抽筋。
但如果此時開口回擊,他們作為敗者,隻能落得下乘。
江舫也懶得和他們眉來眼去,問曲金沙道:“曲老板,你也要賭?”
曲金沙笑容裡帶著一絲無奈。
早在被人殺上門來要挾時,他就預知到了現在的局麵。
當初都答應了,現在還有拒絕合作的空間嗎?
反正如今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更何況,現在的戴家兄弟不是正常狀態的人,是賭得正起了興的賭徒。
不正麵招惹賭博中的賭徒,是曲金沙的人生信條之一。
江舫抱著胳膊,回身看向南舟:“南老師,你怎麼想?”
南舟的思路仍是一貫的簡單直接:“這回輪到我們選了?”
“嗯。”江舫充分尊重他的意見,“想玩什麼?”
此時,十幾種賭具都陳列在了他們眼前,任君挑選。
曲金沙袖著手,隨著南舟的目光,巡視了整個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小型王國。
在明天結束、後天到來之前,也不知道這個地方還能不能繼續存在。
既然是不確定的問題,索性就不去想了,且顧眼下。
曲金沙猜想,如果南舟他們要選的話,應該是撲克,或者是麻將、花牌。
說不定他們會繼續要求賭骰寶或輪·盤,隻是戴家兄弟這兩尊大神會不會答應,就很難說了。
戴家兄弟實際上也是色厲內荏,全靠胸膛裡的一股火氣繃著,自己隱約覺得自己有些虛,虛得幾乎要像氣球一樣飄上天。
但事到如今,他們哪裡還有退路呢?
他們的目光和心跳,一並隨著南舟視線的落點波瀾起伏。
在萬眾矚目下,南舟抬手指向了賭廳的一角:“那個。”
當看清他指尖的方向後,空氣凝滯了數秒。
就連向來伶牙俐齒的曲金沙,舌頭也在口腔內僵硬住了。
而戴家兄弟在緩過最初的怔愣過後,熱血嗡的一下衝上了麵頰,紅頭脹臉地狂喜起來。
……找死!
……南舟選中的,是和老虎·機的坑人程度不相上下的小醜推幣機!
李銀航蹙起了眉。
她不很懂這東西的規則。
但她見過這玩意兒。
小時候,她家附近有一個電玩城,這東西算是主打玩具,還挺受人青睞的,經常有人麵對著它,在讓人目眩神迷的童話光芒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家裡沒什麼錢,而她也不喜歡把錢花在這種見不到回頭錢的遊戲上。
不過,趁暑假的時候坐在一邊看人玩,也是殺時間的好去處。
在她的記憶裡,有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很愛玩這個。
大叔人還挺好,戴著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平時喜歡抽兩口,可在發現李銀航喜歡看他打推幣機後,每當她站在自己身後,他就會主動把煙掐滅。
他還會絮絮叨叨地主動給李銀航解釋遊戲規則,但由於她因為毫無參與的心思,聽了就忘。
李銀航沒敢說,她隻是很喜歡看到錢嘩啦啦往下掉的感覺而已。
那時候她的財迷屬性已經初見端倪。
李銀航不關心規則,隻關心大叔的損失。
她曾精心計算過,大叔輸多贏少,滿滿一塑料缸子、總計兩百多枚的遊戲代幣,一個上午他就能花光,但收獲總是寥寥。
遊戲廳為了不沾上“賭”的嫌疑,就算大叔贏了,也隻能給他更多的遊戲代幣、彩票獎券以及飲料作為獎勵。
李銀航問過大叔,又拿不到錢,為什麼要對這機器這麼著迷呢。
現在想來,她當時沒挨打,堪稱奇跡。
大叔不僅沒跟她發火,還好脾氣地同她解釋道:“好玩,挺上癮的。”
李銀航聽不懂,也跟著傻樂。
大叔有個蠻獨特的怪癖,總叫前台的小姐姐給他留著一排推幣機中的左起第一台,不叫其他人碰。
起先,李銀航以為大叔是看上了這台推幣機旁的垃圾桶,方便他滅煙頭,所以根本沒往心裡去。
但有一天,她來到遊戲廳時,發現這裡被警察封鎖了。
有兩個人唧唧噥噥地八卦剛才在這裡發生的熱鬨。
“到底怎麼打起來的?”
“唉,就那個推幣機,左邊第一台,有個戴眼鏡的男的經常去那兒玩,說這是他的專用機。”
“結果有個小年輕今天第一次來玩,直接坐上去了,剛投了倆幣,那台機子就開始嘩啦啦往外掉錢。正好被那個戴眼鏡的抓了個正著。”
“……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人家路過玩兩把,是人家該著的好運氣啊。”
“嗨,話是這麼說的,可那戴眼鏡的不乾啊,說是搶了他的機子,壞了他的運氣,那幣本來該是他的。那小年輕也不肯讓,兩邊就這麼打起來了,看,把派出所的給打來了吧。”
李銀航站在遊戲廳門口,看到了不遠處被踩碎的一副黑框眼鏡。
從此後,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賭博會讓一個人的腦子出大問題。
沒過多久,推幣機也從遊戲廳消失了,成為了時代的眼淚之一。
而現在,一共3台推幣機,正在“鬥轉”之中靜靜運行。
戴學林興奮得幾近發顫,忙不迭拍了板:“好!”
南舟向機器走了幾步,順手往戴學林沸騰的熱情上澆了一瓢冷水:“我還沒說要玩這個。我隻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