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的指尖懸在鎖片上,審慎地敲擊了兩下。
他不知道盒中藏匿著什麼東西。
但無論是哪個世界的南舟,那顆對萬物保持好奇的心都始終如一。
啪嚓——
一聲尖銳的異響,讓【南舟】指尖一顫。
幾乎在同一時刻,鎖扣哢噠一聲,被掰裂開了一條縫隙。
黃銅鎖片向上翻折,鎖頭也隨著斷裂的另外半截鎖片,無聲無息地掉落在了沙發上。
……盒子被開啟了。
隻消輕輕一撥,下一個新世界就會率先展示在【南舟】麵前。
但這聲從廚房方向傳來的異響,讓他在掀開盒蓋之前,下意識轉頭向【江舫】看去,手中的動作隨之而滯。
廚房裡的【江舫】則訝然地倒退一步。
一塊石頭迎麵而來,擊打在了廚房的玻璃上。
玻璃維持在一個將裂未裂的邊界,不知道是投擲者手上的力氣不足,還是拿捏得太過恰到好處。
而罪魁禍首也沒有轉身逃遁,而是大膽地站在院外。
那片龜裂的紋路呈圓形向四麵放射延伸開來,恰好遮住了那人的臉。
裂紋之下,是一雙包裹在黑色西裝褲之下、從臀部到腳踝,都相當完美流暢的雙腿。
【江舫】盯著那雙腿看了許久,直到另外一雙同樣修長漂亮的腿從後邁近。
他回頭看了一眼【南舟】,伸手拉開了裂窗。
誰想,隻這一霎眼的工夫,那砸玻璃的人就不見了。
柵欄之外,隻剩一片空白。
如果是個調皮的小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倒也算了,偏偏那雙腿是成人的。
【江舫】蹙起眉尖,想著那雙腿看起來很是眼熟。
鎮裡又是從未有外人造訪過,所以應該是鎮裡的人沒錯。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鎮上的哪個人會在大白天搞這樣蹩腳的惡作劇。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江舫】低歎一聲,用毛巾擦乾手指上的水珠:“這個小鎮越來越奇怪了。……總有一天,我得帶你走。”
此時,【南舟】已背身向門口方向走去。
他自言自語道:“你說過很多次了。”
每一次,當包括【江舫】在內的其他小鎮居民嘗試接近小鎮外圍時,他們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忘記自己要出去的目的。
迄今為止,隻有南舟知道,他們被關在一座牢裡。
其他的居民都活在美好的幻想中,認為自己是自由的。
【南舟】也無意去打破他們的幻夢。
尤其是【江舫】的。
他說話的聲音放得很低,【江舫】沒能聽清:“……嗯?什麼?”
【南舟】在玄關處換上了鞋:“沒什麼。我出去看看是誰。”
【江舫】也沒有阻攔他。
在關門聲響起時,【江舫】背過身去,檢查著被石頭砸裂的窗戶。
他輕聲道:“玻璃碎了,要換還挺麻煩。”
心念一動,一個決定在他腦中成型:“那就不換了。”
不如今天就帶他的小鄰居離開這個地方。
當他剛一冒出這個瘋狂的念頭,大腦便又傳來了熟悉的嗡鳴聲。
他身體前傾,指尖發力抓緊冰冷堅硬的流理台邊緣,身體微顫地晃著腦袋,竭力想要擺脫這種昏眩。
身為世界設定的NPC之一,【江舫】沒有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的權利。
可他本能地厭惡這種被支配的感覺。
他也厭惡【南舟】每一次離開的背影。
他……很孤獨。
少頃,門又吱呀一聲響了。
【江舫】正全身心地和那股力量對抗,不想讓【南舟】瞧出他的異樣,索性背對著他,隨口招呼道:“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後傳來:“嗯。”
【江舫】不疑有他。
就是這一分神,【江舫】腦海中關於“離開小鎮”的記憶,瞬息間被世界自帶的力量抹平。
而南舟拿起了放在沙發上、已經被拆開鎖扣的盒子。
……就差一點。
幸虧他了解自己的好奇心,設法誘【南舟】暫時離開,讓自己有了李代桃僵的短暫機會。
盒子果然在【江舫】家裡……在【南舟】日常的行動軌跡之上。
如果真的讓第二世界的【南舟】掀開了盒子,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當下最正確的,就是馬上掀開盒蓋,去往下一個世界,避免夜長夢多。
眼看登上列車的時間迫近,這種不知前路的緊迫感,已經不容南舟多作他想。
然而,當他餘光瞥見【江舫】時,心思驟然一變。
……如他剛才所說,誰也不知道他“掀開盒子”這個動作之後,會發生什麼。
第一次打開盒子的時候,由於傳送來得突然,他甚至根本沒有機會回頭看上一眼。
所以,他不知道,在潘多拉的魔盒開啟後,這世界會一切如常嗎?
隻有多餘的自己和多餘的盒子憑空消失嗎?
還是,在自己打開找到的盒子後,原本世界的一切便會即刻坍縮、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