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航乖乖記下問題, 又四顧一番,壓低聲音,悄悄道:“南老師, 可以告訴我,你在車上到底看到什麼了嗎?”
她從不認為南舟有惡意,但她同樣知道南舟絕對有所隱瞞, 而且一定是相當重要的線索。
此外, 信息不全, 她也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聽了李銀航的問題, 南舟沒有說話, 而是探手在大霧中拍了拍李銀航的雙肩。
李銀航:“?”
在第二個副本中, 江舫曾拆除過謝相玉安在了三人組身上的竊聽器, 笑著交到自己手中, 讓他捏爆。
現在,他也從李銀航肩後衣物的皺褶裡摸索到了一顆米粒大小的竊聽器。
李銀航的提問是無心, 鼓動她來找自己的人卻有意。
他把竊聽器湊到唇邊:“自己思考。帶著問題來找我。她是,你也是。”
李銀航:“……”
竊聽器那邊的元明清:“……”
……這是天下老師的統一話術嗎?
外麵的空氣質量委實堪憂。
隻不過和南舟多說了一會兒話, 李銀航便有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再次勸南舟登上列車未果, 她自己隻好先上去。
窗外的霧氣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飽和度, 不再增濃。
原本應當寡淡的霧, 現在反倒成了這小小的車站世界中最濃鬱的底色, 仿佛天地之間正壅塞著一隻巨大的、雪白的幽靈。
隻剩下南舟穿著一身黑, 浸在霧中。
隔著窗戶, 能看到他靜靜地、固執地坐在那裡,像是白水裡滴入的一滴墨。
也像是一顆幽靈的跳動的心臟。
左右也隻是等著,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李銀航索性思考起南老師留給她的課後思考題。
時間陷阱……嗎?
她打開筆記本, 開始做筆記。
現在已有四個人過關。
根據每個人不同的經曆進行分析,可以用來分析的情報已經不算少了。
如契約書上所說,想要通關,就需要用副本世界的虛假自己的“死”,換來車站世界的“生”。
南舟的破局點,是發現自己記憶中多了一段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元明清的破局點,是在他全力通關後,發現這次副本的時間過長,難度係數過低。
陳夙峰,是要做好每一個選擇,並且不一味迷信選擇。要主動利用副本中的邪神力量,自我獻祭,換取救贖。
自己則是要甘願頂在精疲力儘的南極星麵前,為朋友犧牲。
將這些點林林總總記到筆記本上,李銀航開始咬著筆頭發呆。
除了共享了“螞蟻”這個主題外,這些副本遊戲之間難道有什麼微妙的關聯嗎?
這些破局點中,唯一和時間相關的,是元明清。
她認真地在元明清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圈。
仿佛是鄭重地在空白的數學題開頭寫了一個解。
然後她又順利地卡住了。
察覺思路又一次出現卡頓,李銀航便另起爐灶,嘗試把副本的遊戲性質一一列舉出來。
她又是連線又是找共同點,硬生生把思維導圖畫成了一團漿糊。
草稿紙是滿的,她的腦子是空的。
……不行,重來。
李銀航另開一頁,定氣沉吟,在腦海中反複回顧學生時代老師對“注意審題”的提醒。
時間陷阱……嗎?
她眼前一亮,刷刷刷列出了所有人規定的遊戲通關時間和實際通關時間。
等比數列,等差數列……李銀航把這幾個數字顛來倒去,算得頭都大了,卻也還是沒找出什麼規律來。
她把筆夾在鼻尖和努起的嘴巴之間,一麵記著做題,一麵還在心裡記掛著未曾回來的江舫,怎麼也安定不下來。
南極星察覺了她的苦惱,放下了瓜子:“你在想什麼?”
李銀航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圖給南極星看。
南極星很認真地對著那一團毛線盤起了邏輯。
“故弄玄虛。”元明清連李銀航都不抱希望,更彆提南極星的鼠腦子了,“他真的看到什麼,為什麼不說?”
南極星不置可否:“他肯定,有理由的。”
元明清:“什麼理由?私心罷了。”
南極星跟李銀航對話久了,人話也總算說得熟練了一些。
他在腦中構思了片刻,終於蹦出了一個完整的句子:“既然他不肯說,那他就有說了你們也不會信的理由。”
元明清冷笑一聲:“那這個理由為什麼偏偏讓他……看見?”
這句話一出,李銀航後脊柱一陣電流似的麻癢感直衝而上。
她脫口道:“是啊,為什麼偏偏讓他看見?!”
話脫口的一瞬,元明清也察覺了某種可能,身軀跟著一震。
陳夙峰還沒來得及聽他們三人的副本故事,隻是各自玩的遊戲大類有一點初步的了解,此時當然是一頭霧水:“怎麼回事?”
李銀航把之前的紙張統統翻過,打開了新的一頁。
由於她情緒激動,她落筆時的字跡都隱隱發了抖。
“南老師的副本,是我們中最奇怪的副本。”
李銀航說:“他需要在三個盒子世界中穿梭,他唯一的通關方法,就是要猜到‘他不是自己’。可是這難度太大了,他在其他兩個世界裡,一個掌控不好,就會被每個盒子原有的主角殺死,況且,誰會去懷疑自己的記憶?”
她拿筆尖指著“南舟”兩個字。
“所以,高維人給了他一個提示。”
元明清不大情願地參與了討論,補充道:“……在他找到每個可以通關的盒子並且打開後,新世界重組、舊世界破裂,這時候,天空會跳出來一些遊戲評論。這提醒他,他所在的世界可能有內外之彆。”
陳夙峰一皺眉:“我就沒有這樣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