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員看著這個寫檢討也寫得不同凡響的漂亮青年,一時講不出話來。
南舟卻有話同他講。
“銀航,她很好。”南舟組織了一番措辭,認真道,“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類。”
……
攜南舟登機後,賀銀川簡單向他解釋了現況。
江舫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
在半年多前,《萬有引力》爆發出原因不明的事故,全球數百名玩家陷入昏迷,並先後離世。
唯一還活著的人隻有江舫。
於是,江舫的身體被有關部門接手,轉入了代號101的機密醫院,被各種高精尖醫療器械圍繞,精心照顧,日夜監測,希望他能早日醒來,說明情況。
半年之後,大規模失蹤事件爆·發。
所有人都懷疑,失蹤事件和當初玩家的異常昏迷和死亡脫不開關係。
所以,即使在人手最緊缺的時候,也始終有人在實時觀測江舫的身體狀況。
“他現在已經在醫院醒過來了。但醫生不讓其他人進去看他,也不叫他說話,說要做一個係統檢查再說。”賀銀川說,“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醫院咯。”
南舟點了點頭:“體育場……”
賀銀川續道:“小周他們接手了。那裡的情況……也挺複雜。”
南舟用目光傳達出了一個疑惑的“嗯?”
“不是什麼大事。”賀銀川抬手搔一搔側頰,“簡而言之……就是死掉的人複活了。”
在李銀航的願望裡,複活的對象包含《萬有引力》中內測和正式運行中的所有人類玩家。
“我遇到的人裡,有個叫宋海凝的姑娘,還有個名字很古怪的……啊,對,華偲偲,他們在現實中已經去世了,骨灰葬進陵園,身份ID也注銷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是麻煩事兒,接下來可有的忙了呢。”
“唔,這樣的話,的確會很忙。”南舟問,“你怎麼不留在那裡?”
賀銀川一聳肩,爽朗笑道:“天塌下來有小周頂著呢。他個兒高。再說,我跟你們怎麼說也是有點交情,讓我來接你,比一個陌生人來,總會感覺好點兒吧。”
南舟也跟著他的稱呼,道:“小周,你的朋友,他的手……”
他比劃了一下。
賀銀川愣了一下,自然理解了他想要說什麼,滿開心地一咧嘴。
他嘴角翹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一並都是笑著的:“李銀航同學不是說了嗎,要所有玩家都恢複‘個人正常生命形態特征’。真斷了兩隻手,也不算‘正常生命形態特征’吧?”
南舟“唔”了一聲,安心不少。
他看了看背脊挺直的一隊軍人後,返身看向了窗外。
他們駛入了叢雲之間,千形萬象的浮雲伴著初升不久的日光,仿佛揉碎了億萬個太陽,傾囊遍灑,直往人的眼眸和心裡流去。
賀銀川著意望著他:“問了這麼多,不問問你自己?”
南舟問:“你們帶走我,是需要我乾什麼嗎?”
賀銀川扳了扳手指:“可能……參加一點政治學習,多看一些書,上上課,接受一些測試,然後……”
他壓低了聲音:“拿個編製。”
講到這裡,他又恢複了自然的講話腔調:“當然。我們第一件事,還是去看他。”
南舟將鼻尖輕輕抵在飛機玻璃上:“我們還要多久能到他身邊?”
賀銀川看了一下表:“我們這是最先進的軍用直升機,每小時差不多450公裡……兩個小時後,怎麼都能到了。”
南舟:“唔。”
賀銀川:“急嗎?”
“不急。”南舟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麵,說,“我要記住,把這朵雲講給他聽。”
賀銀川循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發現他們正鑽入一條蜿蜒盤旋的雲柱。
仿佛穿越這條憑天之巧手鑄造的雲間隧道,下一刻,他們就能降落到江舫麵前。
賀銀川本人天生沒什麼浪漫細胞。
他望著這一天一地的雲海,隻是想,謔,小周要是在這兒就好了。
……
南舟沒有來過醫院,因此他不知道,鮮少有醫院會是這樣寂靜的。
一群人的腳步聲磕在地板上,仿佛能在人的靈魂上踏出陣陣回音。
在院長的引領下,他們抵達了診療樓的頂層。
在這樣的知死方生之地,因為蘊含了太多貪嗔癡怨,愛離彆苦,所以連空氣都是冷窒的。
儀器細微的滴答聲,電流運轉的嗡嗡聲,構成一曲生命的重低音交響樂。
當他們抵達江舫的病房前,江舫的主治醫師也接到護士的通知,從門內走出。
賀銀川迎上去:“他怎麼樣?”
主治醫師戴著厚重的口罩,壓低聲音,輕聲和賀銀川交換情況。
護士隻不過一錯眼的功夫,一隻貓就輕捷無聲地溜進了病房。
護送了他一路的軍人步子往前邁了一步,思索片刻,卻也沒有出言阻止他。
南舟站到了江舫身前,
病床上的江舫側過頭來,靜靜望著他。
他整個人都白到透明,白到連頸脈和眼白都泛著淡淡的藍。
他張了張嘴,指尖微挪,南舟便會意地用指尖去追隨他的,和他食指相抵。
江舫笑了,輕聲道:“小王子,你的騎士還是把你帶出來了。以後……你願意跟騎士去周遊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