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茜想了想說:“你家勝利年紀還不大啊,才二十二吧,我記得。”
林大嫂:“十八歲就可以結婚了,還才二十二。”
楊茜:“……”
林大嫂又道:“他們在外麵當兵,平時又沒辦法回家,結婚的事情就總是一拖再拖,部隊裡麵啊,不知道有多少二十七八都還沒娶媳婦的,我這不是擔心嘛!”
楊茜心想等到你家宋勝利到了二十八,恢複高考,人家說不定還想上大學呢,到時候指不定三十多了還不結婚,你不得急死了。
不過楊茜沒刺激林大嫂。
初七,工廠正式上班,楊茜也跟著過去了。
她仔細觀察了梁大毛一段時間,發現她還是老樣子,平時不聲不響的,私下裡,偷偷和辦公室一個小乾事處對象,也不知道宋勝利的那件事,是不是被逼的。
不過她也沒有主動幫她解決問題的心情,觀察了幾天,發現梁大毛上班沒問題後,就沒注意了。
三月,土地化凍,這幾年一直心心念念家裡麵的自行車的老海和小丫同樣十二歲了,都嚷嚷著要學。
楊茜就乾脆把自行車給了他們,隨他們折騰。
老海和小丫原本就皮實,現在經過這麼久的訓練,更是敢上天入地,小短腿夠不著車座,就撅著屁股站著騎,還敢帶人。
要不是楊茜看見他倆都穩當,又想揍人了。
晚上沈明銳回來,楊茜就和沈明銳說了小丫的事情,“她一個女孩子想當兵我是沒問題的,但是現在部隊好像沒有女子野戰軍吧,小丫一直心心念念著當兵,到時候要是知道不行,也不知道多難過。”
沈明銳沒說話。
部隊女兵少,小丫的性子,無論是文藝兵還是衛生兵,她都不合適。
同樣的,她和大丫完全是兩種性格類型,也沒辦法要求她能和大丫那樣坐下來寫字繡花。
楊茜揉了揉額角,“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小孩子不定性,指不定等到再大一些,就忘了現在的事情了。
她小時候不也天天嘴上喊著當科學家,考清華北大,結果不還是一樣沒乾成。
老海和小丫學會了自行車,每天放學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騎自行車耍。
楊茜有時候嫌棄他倆鬨騰,就給把家裡麵買菜的事情交給了他們兩個,讓他們好好玩兒。
端午節的時候,楊茜準備包粽子,家裡麵的雞蛋也不夠了,她就把錢票都給了老海和小丫,讓他倆騎自行車去副食廠買。
老海和小丫高高興興出門。
他倆的習慣是一個騎過去,一個騎回來,也不爭。
楊茜就在家裡麵包粽子,順便等著他們,結果左等右等,倆孩子也沒回來。
就在楊茜準備出門找他們的時候,才聽見院子門口有響動,大丫正好麵朝著門口,一抬眼就看見了兩人的模樣。
大丫說:“媽,他們兩個好像把雞蛋打碎了。”
楊茜回頭,就看見哭喪著臉的老海和小丫。
她挑眉,“這是浪過頭,出事了?”
倆皮實孩子低著腦袋,顯然楊茜說的是對的。
楊茜冷笑,看著他們兩個身上的雞蛋液就說:“趕緊把自己洗洗乾淨,衣裳換了也都洗乾淨。”
老海立刻抬頭說:“媽,你不生氣啊!”
楊茜斜睇著他,“等你洗好了,就知道我生不生氣了,要是等會兒雞蛋液糊在衣裳上麵洗不掉,彆指望我給你們做新的,你們今年一年就等著穿身上的這件吧。”
老海聽了楊茜的話冷不丁打個哆嗦,拉著小丫就跑了。
兩個孩子洗了澡換了衣裳,又把衣裳洗乾淨,才磨磨蹭蹭到楊茜的麵前。
楊茜正在煮粽子,見狀就道:“怎麼,來認錯的。”
倆孩子十分識趣,低著腦袋道:“媽,我們錯了。”
楊茜就道:“先彆著急,先和我解釋解釋雞蛋的事情,再認錯也不遲。”
老海和小丫對望了一眼,楊茜就道:“串口供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們下次回來前就串好。”
老海垂頭喪氣地說:“我們不是串口供,我們原本起了副食廠買了雞蛋就打算回來的,走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吵架,我們就過去看熱鬨了。”
“然後呢。”楊茜挑眉。
老海碰了碰小丫的胳膊,示意她說。
小丫道:“然後我們就看見吵架的是徐老師和她男人聞有山,還有我們學校的趙老師,聞有山說徐老師和趙老師不清不楚,亂搞男女關係,徐老師說聞有山胡說八道,說他才不清不楚,和生產建設兵團的女知青亂搞……”
楊茜:“……停!”
她皺眉,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彆說這個了,就說說你們的雞蛋是怎麼碎了。”
老海覷了楊茜一眼,不太明白她怎麼越來越生氣了,就道:“馬上就說到了,我們看著他們吵架還打了起來,就在旁邊看,結果也不知道是誰碰到了聞東東,聞東東一下子就撞在我們的車上,然後我們也被撞到了,雞蛋掉在地上,就碎了。”
小丫又道:“我們本來想找他們賠的,但是他們一直在打架還有吵架,我們就隻能先回來了。”
楊茜:“……”
“那我真是要誇獎你們一句了!”她冷颼颼地道。
老海和小丫覺得楊茜的口氣不對,又往後縮了縮,“媽,我們真的錯了,等他們不吵了,我就去找他們賠。”
楊茜冷笑,“熱鬨是你自己要看的,被撞了碎了雞蛋也是你們自找的,誰教的你們要找他們賠?”
老海和小丫對視一眼,老海眼珠子轉了轉,“媽,我現在就去麵壁思過。”
他拽著小丫一起。
楊茜看著老海拽著小丫逃跑的背影,磨了磨牙。
又有些煩躁,怎麼剛出了梁大毛的事情沒多久,徐甜甜這個女主又冒頭了。
亂七八糟的。
晚上沈明銳回來,楊茜就把事情說了,沈明銳又收拾了兩人一頓,還讓他們頂著火辣辣的屁股去繼續訓練。
過了幾天,楊茜就知道了徐甜甜那件事的結局,聞有山、徐甜甜、那個趙老師以及被徐甜甜點名的女知青,都丟了工作,遣回原籍教育。
楊茜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見到女主離開的那一天,她後來向林大嫂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反正四個人確實不清不楚的。
徐甜甜和聞有山鬨離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加上徐甜甜從69年打完仗後就一直看不上聞有山,兩人關係能好才怪!
楊茜就問道:“那他們都這樣了,怎麼還不離婚,之前不是一直叫著離婚的嗎?”
林大嫂:“之前是之前,後來是後來,之前倆人都有工作,感情看著也沒大問題,現在兩人都沒了工作還要被送回去再教育,這邊更加不可能給他們開證明了。”
楊茜就說:“這樣也好,省得再去禍害彆人。”
這件事情之後,楊茜就沒有再遇上什麼特彆的事情,時間在無聲中滑到了一九七三年。
這兩年,楊茜一直和沈文樹他們通信,這一回,沈文樹寫信過來說他過完年就十八了,馬上就要畢業了,陳誌軍說到時候讓他到肥皂廠上班。
楊茜就給沈文樹他們回信,讓他們就算是畢業了也不要忘記好好讀書,順便把給他們準備的衣裳寄了過去。
楊茜另外還準備了一點錢和票。
沈文樹已經是大小夥子了,楊茜也不擔心他手裡麵的東西保管不住。
沈文樹後來回信就說他一直在堅持學習,譚晶晶是個很好的老師教會了他很多東西,還感歎說要是能上大學,他也想學化學。
楊茜就讓沈文樹堅持,不過也沒提高考快要恢複的事情。
而這邊部隊,和沈文樹同齡的梁家寶也十八了。
楊茜聽說楊招娣自打過了年就開始給梁家寶物色對象。
梁大毛和小王乾事處對象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
剛過完年沒多久,就聽說兩個人準備要結婚了。
一九七三年三月初三。
楊茜剛騎著自行車去到工廠,就聽見裡麵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她問了之後才知道楊招娣嫌棄小王乾事是知青,家裡麵也不富裕,不同意梁大毛和他的婚事,還鬨到工廠來說他們當領導的管理不善,說小王乾事亂搞男女關係,讓把他開除,批|鬥。
楊茜覺得自從梁旅長走了,楊招娣的頭頂上沒有壓製她的人,她就越來越妖了,成天也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麼存在感。
看見楊茜過來,楊招娣還指著楊茜的鼻子罵,說她當領導的害下麵的工人,巴拉巴拉一大堆。
楊茜這兩年的生活真的很平順,除了家裡麵的孩子偶爾調皮之外,再也沒有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平時也都是聽彆人遇到的一些極品的事情。
但偏偏最近的上一次和這一次都是楊招娣找的。
她十分的不明白,楊招娣到底怎麼了。
楊茜拍開楊招娣的手,也不跟她廢話,“要找事兒是吧,好啊,要是開除,那就兩個一起開除,我要是記得不錯,你們家的二毛也進了工廠吧,她也一並開除了,省得以後但凡出了什麼事,就賴上我們。”
楊招娣被楊茜不按常理出牌的模樣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楊茜就喊了人過來,把楊招娣“請”了出去。
她最近兩年過的日子舒暢,就不太想和這些極品接觸,直接去找了廠裡麵其他幾個負責人,問他們這件事怎麼解決。
楊茜直接表態說要開除就兩個都一起開除,不偏不倚,也不能因為楊招娣的身份就讓著。
而且還提議日後工廠裡麵的人不能處對象,以免出問題。
不過這一條被駁回了,倒是上一條,有不少人采納。
商量的結果就是讓兩人先暫時回去休息,包括楊茜提到的梁二毛也是一樣,被請了出去。
至於以後還會不會讓幾個人回來上班,要看楊招娣那邊到底怎麼鬨,梁大毛他們又準備怎麼辦。
楊茜沒想到的是楊招娣在梁大毛的婚事上那麼堅決,說什麼都不願意讓梁大毛和小王乾事結婚,甚至還托人給他介紹了個對象。
後來楊茜才知道是個鰥夫、瘸了一條腿,脾氣不好還愛打老婆,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夠掏出來兩百塊錢娶老婆。
而這個兩百塊錢,據說是楊招娣給梁家寶準備的老婆本。
楊茜都不知道要怎麼說。
但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從小就淘氣的梁家寶這一回竟然說什麼都不同意,偷偷留了一封信跑去當兵了。
楊茜最後知道這個結果,不免有些唏噓。
這個孩子這幾年竟然沒有再歪下去,或許將來會長成他父親的模樣。
沒有了梁家寶的婚事在,楊招娣也折騰不起來了,梁大毛最終和小王乾事結了婚,從那個家搬了出去。
沒多久,楊茜就聽說梁二毛也處了個對象,很快也結婚搬出去了,那個家,就剩下了楊招娣一個。
有一回,楊茜去副食廠買東西,湊巧碰上楊招娣,不過是半年沒見她,她的頭發已經半數都白了,人看著也沒之前精神。
何必呢!
鬨來鬨去,最後疼愛的兒子當兵去了,從小就不關注甚至想吸血的閨女離了心,男人也不在了,現在孤家寡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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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三年十月十二,林大嫂忽然和楊茜說做夢夢見宋勝利了,說看見他出海,穿著白色的海軍服,彆提多威風了,還和她揮手來著,笑的彆提多開心了。
就是後麵他好像遇到了什麼事兒,一下子又消失不見了。
楊茜聽著就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自從跟著沈明銳來到這裡,楊茜就見識到了太多的傷亡。
就是這幾年,這邊依舊還有小規模的摩擦,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停。
有時候哪怕彆人說了什麼,她都能緊繃著神經,現在聽林大嫂這樣說,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的記憶裡麵,這個年代是打過海戰的,難不成就是這個時候。
可是她什麼也不敢說,更不敢提,生怕說了還讓林大嫂擔心。
可是等到沈明銳晚上回來,楊茜還是沒忍住問:“咱們……是不是在打海戰?”
沈明銳點頭,“是。”
楊茜一顆心都揪了一下,想到宋勝利那張黝黑的臉和白的反光的大牙,連忙問道:“南海艦隊那邊?”
沈明銳沒吭聲,楊茜剛想鬆一口氣,就聽見沈明銳說:“是。”
楊茜:“……”
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楊茜就說:“林大嫂今天忽然和我說夢見宋勝利了,還笑著和她揮手,宋師長是不是沒有告訴林大嫂他們打仗的事情?”
沈明銳:“應該。”
楊茜皺著眉,心裡麵很壓抑,“那……要是萬一……勝利出了事,林大嫂她……她該怎麼辦?”
沈明銳沒開口,拍了拍楊茜的肩膀,“睡覺吧。”
楊茜睡不著。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睡不著。
許是這些年看著家裡麵的孩子從小不點長到現在讓人又愛又氣的模樣,楊茜總覺得自己的心都柔軟了很多。
將心比心,她覺得要是換成她,她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隻能希望這次,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一直到一九七四年的二月份,楊茜才從報紙上麵看到了海戰勝利的消息,同時上麵也公布了傷亡。
不過沒有具體的名單。
林大嫂也看到了。
她當場就抓住了楊茜的手,“楊茜啊,這報紙上說的南海艦隊,不會就是我們家勝利在的那個吧,你說我們家勝利,勝利他是不是也去打仗了,我那天夢到他,肯定就是他去打仗了,他托夢給我告彆的,你說他不會有事吧?啊?”
楊茜不敢保證,隻能說:“嫂子你放寬心,等回頭問了宋師長,就知道了。”
林大嫂捂著嘴哭,“楊茜,我……我這心啊,咋忽地就這麼難受了呢!”
“這段時間,我天天都夢見他,我就想啊,這孩子真不聽話,你說當兵就當兵,跑那麼遠乾什麼,我想他了,也見不著,現在想知道個消息,也難得登天,咋就不能為我想想呢!”
楊茜隻能安慰她,“你不是說宋師長之前說勝利在部隊表現的很好,都提乾了嘛,他那麼有能耐,肯定沒事的。”
“再說了,報紙上都說了是咱們勝利,肯定沒事,你彆多想,回頭,你往部隊打個電話或者發個電報,一準兒能收到好消息,說不定勝利還會和你說他立功了呢。”
林大嫂搖頭,“不聽話啊,都不聽話啊,勝利這樣,勝男這樣,建國也這樣。”
宋建國去年滿了十八周歲,也當兵去了。
楊茜不知道說什麼,林大嫂又道:“楊茜啊,真的,以後你家的那幾個,彆當兵。”
楊茜:“……我聽他們的。”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