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百年
楊茜在沈文平那裡多待了一段時間。
沈文平後來和楊茜說, 還真是顧家家的父母說的，才讓顧家家跟著擔心。
楊茜走之前，就和顧家家說彆有事沒事就胡思亂想, 她家裡麵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女孩也好, 男孩也好, 她和沈明銳都沒關係。
一九九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九九二年的時候, 老海和沈文安依舊沒什麼動靜。
到了一九九三年, 夏天。
老海和沈文安幾乎前後腳回家，各自帶了個姑娘回來, 就跟商量好了一樣。
楊茜看著跟著他們回來的女孩, 和沈明銳了解了一番。
老海的這個, 是個軍報記者, 在一次采訪的時候認識的，叫夏言。
比老海小三歲，長發，長相溫溫柔柔的，看著完全不像記者，像是一個老師。
沈文安這個是個軍醫, 還是個隨軍的軍醫，一次受傷的時候認識的。
叫何亞青。
楊茜看著沈文安現在活蹦亂跳的, 也就沒問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受的傷，怎麼沒有和家裡麵說。
幾個人在家裡麵待了幾天後，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他們走後, 大小丫就問楊茜這兩個萬年老光棍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楊茜想了想說：“沒說具體時間，老海和沈文安就說回去和部隊那邊打報告，然後商量一下時間，看能不能合得上，最好是一起結婚，省得忙兩次。”
大丫想著就道：“那這麼說，小五也能在家裡麵結婚了？”
楊茜點頭，“大概是這樣。”
大丫就忍不住笑：“媽，你把我們五個養大，結果我和小丫是嫁出去，唯一一個結婚的平小子還是在部隊結的婚，到現在，家裡麵也沒有正經辦一場婚禮。”
楊茜說：“我巴不得部隊辦呢，這樣省了我好多的事情。”
大丫：“……”
做媽做到這個份上，真的是少見。
大丫忍不住低頭看著麵前走路都還不是很穩當的一雙兒女，搖搖頭。
老海和沈文安商量好後，最後把婚禮時間定在了秋天。
楊茜可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辦過婚禮，也不懂那些流程，隻能問沈明銳。
沈明銳也不是很清楚，他當初結婚，也是聽家裡麵的安排，現在都過去幾十年的，哪還記得那麼多。
再說了，現在也不是以前了，規矩另外又多了很多。
楊茜就讓大小丫回想了她們結婚的時候的規矩，然後自己又去見了見唐葉還有林大嫂她們。
這兩個人啊，如今越發老了。
尤其是林大嫂，腿腳都沒有以前利索了，不過好在還有宋師長一直在照顧和陪著她。
楊茜和她們說了會兒話後，才說明了來意。
她們兩個就幫楊茜合計了很久，最後又根據大小丫拿回來的，弄了一個流程單子。
楊茜又把流程單子和老海還有沈文安說了，他們兩個都表示沒意見。
楊茜就這麼定了，順便還把他們結婚的地點定在了酒店。
也省事兒，不用在家裡麵忙裡忙外的。
就這樣，楊茜也一直緊趕慢趕，才算在兩個人結婚的日期到來前，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等到這兩個小子結婚又離開後，楊茜才捶著自己老腰和沈明銳吐槽說：“你說說他倆，要不結婚就都不結婚，要結婚，就一起，還是夏天說，秋天結，也不知道現在著急個什麼勁兒，這段時間可把我累壞了。”
沈明銳讓楊茜趴下，用手搓了搓紅花油，給她揉捏肩膀還有腰。
楊茜最近一段時間確實累得不輕，沈明銳這些年也沒少幫她按摩，很快她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沈明銳按好後，就幫楊茜換了個姿勢，出門洗乾淨手，然後才躺下睡覺。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在想，幾個孩子都長大了也安排了，以後就隻有他和楊茜了。
想來想去，又想起來從以前到現在，他好像從來沒有給楊茜一個婚禮。
沈明銳睜開眼看著楊茜睡著的模樣，又忍不住想起來初初見她的時候，她拿著菜刀長牙五爪的樣子。
從那時候算的話，他們認識，快三十年了。
每日柴米油鹽醬醋茶，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累。
沈明銳有時候也不敢問。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家裡麵都很清淨。
沈明銳在楓葉都紅了的時候，又得了兩天的休息，就說帶楊茜去香山玩兒。
楊茜就笑眯眯答應了。
這個時節的香山有很多人。
哪怕是在山腳，也能看見漫山遍野的紅葉，就像是大片大片燎原的野火一樣。
這兩年，因為國家的經濟上去，對外方麵也越來越開放，首都的外國人就越來越多。
楊茜和沈明銳還在山腳碰見了不少帶著照相機的外國人。
她看著那些人在拍照，忽地就說：“糟糕，忘記帶相機了。”
之前搬到首都沒多久，楊茜就買了照相機，就說為了能多照一些照片，留著。
沈明銳默不作聲地從隨身的包裡麵掏出相機遞給了楊茜。
楊茜笑了，“你拿了啊？”
沈明銳“嗯”了一聲，看人有些多，就牽著楊茜的手往邊上靠了靠，免得被其他人撞到。
這個時候，雖然說比之前十幾二十年開放了很多，但是像楊茜和沈明銳這個年紀的人，還是沒有他們這麼親密的。
哪怕是年輕人，像他倆這樣手拉著手走的，也是少。
楊茜沒多久就看見有很多人在觀察她和沈明銳。
有意無意地打量。
而那些外國人就誇張多了，直接是明目張膽地打量，甚至還對著兩人照相。
楊茜皺了一下眉，拉了拉沈明銳的手，“他們照相了，要不要去說一聲？”
沈明銳回頭看了一眼，冷冷警告了那幾個人，然後拉著楊茜繼續往前走，“沒事，沒有照到正臉。”
沈明銳身份特殊，楊茜也不想他的正麵照片流出去，就跟著一起很快就走遠了。
路上，兩人儘量揀一些外國人少的地方走，一天下來，也隻是勉強把這裡的景看了一點。
下山的時候，楊茜還有些意猶未儘，她現在很少能有和沈明銳一起出門的時候。
“明天還來嗎？”
沈明銳就說：“明天不來了，明天去逛街。”
楊茜一想逛街也不錯，就笑眯眯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
兩人起床後也沒有在家裡麵吃飯，而是出門找了飯店吃的。
飯後，兩個人先是去了商場轉轉。
一路上，楊茜也買了點東西，但是沈明銳卻一直沒有買，就是在觀察，又像是在找什麼地方。
楊茜忍不住拉著他問，“你在找什麼？”
沈明銳搖頭，沒有說。
楊茜覺得奇怪，但是沈明銳沒說，她也就沒問。
總能知道的。
一直到快晌午的時候，楊茜感覺沈明銳還是沒有找到。
但是很快，沈明銳就帶她去吃飯了。
有些出乎楊茜的意料之外，是一家新開的，裝修的很有西方格調的西餐廳。
楊茜就看著對麵正襟危坐的沈明銳，忍不住想笑，“沈師長，你在西餐廳吃飯，你知不知道這裡麵賣的是什麼？”
沈明銳抿了抿唇，“知道。”
楊茜笑得就更開心了，“那你還來，到時候不會用刀叉，你也不怕出醜啊。”
沈明銳：“我可以和你學。”
楊茜實在忍不住，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戳了戳沈明銳的手指，“你怎麼想的，外麵那麼多中餐廳不去。”
沈明銳皺了一下眉，“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喜歡這裡，你也說過喜歡。”
楊茜：“……好吧。”
原來沈先生是想要約會啊。
她也不說什麼了，就招招手喊了服務生過來，給自己要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給沈明銳要了一份九分熟的，又點了一點其他的，然後放下了。
等到服務生走後，楊茜才低聲和沈明銳說了一些吃西餐的注意事項，見他明白後就停下了。
一頓飯花了好幾十塊錢，等到出來後，楊茜就挽著沈明銳的手說：“你吃飽了嗎？”
沈明銳停頓了一下，又搖搖頭。
楊茜又開始笑，“沈師長今天為了和我約會，真是受委屈了。”
沈明銳常年在部隊摸爬滾打，飯量驚人，哪怕現在年紀大了，吃不了那麼多了，也絕對不是那一點點西餐就能填飽的。
楊茜就說：“那這樣吧，沈師長請我吃西餐，我現在請沈先生吃中餐吧。”
沈明銳頓時一僵，低頭無奈地看著楊茜。
楊茜就拉著他的手說：“好了，不是開玩笑，你下午不是還要陪我逛街的嘛，不填飽肚子，怎麼逛街，走吧。”
沈明銳就和楊茜去了一家麵館，要了一份大碗的魚肉麵。
沈明銳分了一點點給楊茜，自己解決了剩下的。
吃了飯後，他們又在附近轉悠。
首都這兩年可謂是日新月異來形容，要是一個星期不出門，再出去，說不定很多地方都不認識了。
他們把這些新開的店麵轉的差不多了，楊茜才知道沈明銳一直在找什麼。
金店。
一家老手藝金店。
之前因為運動消失，這幾年又重新出現在世人的麵前。
沈明銳在裡麵看了很久，挑了一對戒指。
他們兩個一人一個。
楊茜不知道為什麼，沈明銳幫她帶上戒指後，她忽地有些想哭。
這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
外麵的太陽開始西斜。
楊茜出門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火紅的顏色，眯了眯眼睛，伸手擋了一下。
一直光禿禿的手上現在多了的那枚戒指，亮的晃眼睛。
比天邊的太陽還要晃眼睛。
楊茜倏地就笑了。
她拉著沈明銳就走，“我們去看電影吧。”
然而這個時候，電影院裡麵也沒什麼好看的電影。
不過楊茜還是堅持和沈明銳隨便選了一部，看完後，外麵都天黑了。
吃了飯，兩人才拉著手，慢悠悠地回家。
過了幾天，大小丫過來看楊茜，瞧見楊茜手指上麵的戒指，都很驚訝。
在知道是沈明銳買了的時候，依舊驚訝。
大丫一邊喂著她懷裡麵的小姑娘，一邊就說：“以前一直就知道爸對媽和對我們是不一樣的，但是現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我爸居然這麼浪漫。”
小丫也跟著點頭，“我也沒想到，簡直嚇人，這要不是我爸，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換了一個人了。”
楊茜聽了就笑，“怎麼了，就興你們年輕人成天把談戀愛、浪漫這些詞掛在嘴邊，我們這些年紀大的就不行了。”
大小丫都知道比嘴上功夫，她們都說不過楊茜，也不敢，連忙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你和我爸想要浪漫到多少歲都行。”
楊茜斜睇了兩人一眼。
看著她倆現在養孩子，楊茜覺得真是風水輪流轉。
當初她也是這樣，被家裡麵的五個小孩搞得焦頭爛額的。
也幸好三個小子現在住在軍營裡麵，又相隔的遠，不然的話，要是他們幾個都生了孩子還丟過來，楊茜就算不想幫忙養，也少不得搭把手，哪有現在這麼輕鬆。
等到大小丫又帶著孩子離開的時候，大丫忽然就說：“媽，我之前和你說的，已經在動筆寫了，以後你和我爸要是做了什麼好玩的了，就一定告訴我一聲啊。”
楊茜：“……行啊！”
-
一九九五年，老海和沈文安的孩子陸續降生，兩個都是小男孩。
不過兩個人都有些嫌棄，想要小閨女。
可惜這個願望，永遠也實現不了了，誰讓現在隻能生一個。
一九九九年，楊茜和沈明銳都往六字頭上麵蹦了。
這一年，沈明銳借著現在流行起來的金婚銀婚的話題，和楊茜辦了一場鑽石婚禮，算是他補給楊茜的婚禮。
那天的天氣很好，林大嫂已經走了，唐葉還沒有，但是卻坐在了輪椅上。
她聽說了這件事，就非要過來參加，事後還和楊茜說：“我真羨慕你們啊，我們家老鐘啊，要是能活到現在，我也想和他這樣辦一場。”
後來沒多久，千禧年剛過，鐘婧送來了唐葉重新再版的，和楊茜說唐葉也走了，走之前，還讓她把書送過來。
這幾年，唐葉的書重新再版了好幾次，每一版本都有新的內容，也有時間的延續，內容也越來越多。
楊茜收下後，去送了唐葉最後一程。
她這一生，總共也沒有幾個交好的。
林大嫂走了，唐葉走了，就還有一個樓明月在。
可惜樓明月現在很忙很忙，家裡麵，家外麵，楊茜有時候見她，都是她來去匆匆的。
二零零九年，沈明銳又和楊茜辦了一場金婚。
這一次，是幾個孩子作主給他們兩個辦的。
沈明銳已經退休了，現在總算是有時間陪楊茜了，老兩口就每天單獨在一起，或是在家裡麵閒著，或是出門旅行。
二零二零年，深秋。
楊茜和沈明銳也早就白發蒼蒼了。
沈明銳自從退休以後，就每天拉著楊茜鍛煉身體。
到現在，漸漸把楊茜好些生活習慣給改了過來，到現在，老兩口的身體不說倍兒棒，但也不算差。
這天，兩天例行去醫院做檢查。
在醫院等結果的時候，老兩口就在醫院的樓下散步，順便消磨時間。
現在的已經是5G時代了，很多楊茜曾經和沈明銳說過的都已經實現，要不是沈明銳親眼見證了這個國家的飛速發展，沈明銳有時候都覺得不敢相信。
老兩口現在年紀大了，家裡麵的小輩不放心他們成天隨處溜達，每天都要和他們視頻。
例行視頻完了後，楊茜就問沈明銳要不要吃飯。
沈明銳點頭，楊茜又說：“不過不能吃肉，要吃點素的。”
沈明銳無奈，嘀咕了一句，“都一周沒有吃肉了。”
楊茜就說：“年紀大了，身體毛病多，吃素好，上次還查出來血壓高了。”
沈明銳：“測出來血壓高的是你。”
楊茜：“……”
“那你就更要陪我吃素了！”她嗔怪地拍了沈明銳一下。
每天都和沈明銳吃一樣的，天知道她就那麼倒黴測出來血壓高了。
沈明銳知道楊茜對這個的怨念，連忙就說：“好好好，我陪你吃素。”
楊茜“哼”了一聲，抄著手瞧見一家粥店，就喊著沈明銳進去了。
楊茜要了份鮮蝦粥，沈明銳看著她就說：“這是素？”
楊茜瞪了沈明銳一眼，“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