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邢遠處於極致的震驚中。
他上一秒明明抓著一個女人的手, 可下一秒就變成抓著一隻倉鼠的爪子。
倉鼠的爪子小小的,軟軟的, 和人的手完全不一樣。
“吱吱吱……”阮迎銀自己也反應了過來, 害怕和恐懼讓她十分瘋狂地在半空中掙紮著身子。
倉鼠爪子很小,江邢遠不敢用力, 怕自己傷到它。行動顧慮間, 變回本體的阮迎銀從江邢遠手中掙脫, 然後砰的一聲,砸在他的腿上。
江邢遠機械的低頭看去, 依舊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
這段時間的觀察和試探, 讓江邢遠心裡十分清楚, 這輩子的阮迎銀和上輩子的阮迎銀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他覺得大概有兩種可能性, 要麼就是鬼怪之類的東西附體,要麼就是有人穿到了阮迎銀的身體上。
結合阮迎銀非常神似倉鼠的習慣, 他覺得要麼這個人, 得了某種精神疾病, 把自己想成了倉鼠。
或者要麼, 興許就是倉鼠之類的鬼怪,附了阮迎銀的身。
江邢遠自己是重生,對這類事情接受能力比較強。可是他怎麼都想不到, 為什麼人在他手裡變成了倉鼠!
他以為至少會是靈魂狀的鬼東西……!
而不是隻渾身雪白, 毛絨絨的銀狐倉鼠!
江邢遠小時候養過一隻銀狐倉鼠, 但他養的那一隻, 是在路上的攤販買的, 毛色還有幾團灰,並不是渾身雪白。
而這隻,渾身的毛白的一點雜質都沒有,仿佛湛藍色天空上那棉白的雲朵。而且毛質順滑,在燈光下顯得十分柔和,毛絨絨的,看起來手感很好。
這隻銀狐倉鼠,品相極佳,世界上怕是很難再找出一隻。
它仰麵摔在他腿上,四隻粉嫩的小爪子麵朝著天,柔軟的腹部展現在江邢遠的眼皮下。
阮迎銀十分慌亂,她艱難地翻身,骨碌碌地跳下了江邢遠的大腿,摔在公園椅上,然後又翻身站起,爬到公園椅邊緣。
她自從知道自己喝酒會變回倉鼠後,就再也沒喝過了。這代表著,阮迎銀已經很多年沒有以倉鼠的身體生活過。
四條爪子爬動,讓她有些不習慣。她的速度並不快,而且四條爪子邁動的頻率,有點僵硬和彆扭。
但到底公園椅就這麼點長度,阮迎銀很快就爬到了椅子邊緣。
公園椅離地麵的距離,對人類來說不算什麼。
是人身的時候,阮迎銀也從來不曾懼怕過這點高度。可是變回倉鼠,她站在那往下看的時候,有點害怕。
掉下去摔到水泥地麵,會很疼的。
可是沒有辦法!她得趕緊逃!她被江邢遠發現了!
江邢遠會怎麼對她?!會把她送到研究所嗎?!還是會把她給烤成烤紅鼠?!或者用她做鼠肉乾?!
越想越害怕,阮迎銀就要往下跳。
然而一隻大手伸了過來,直接把她淩空抓了起來。
江邢遠的手很涼,剛剛灌酒的時候,手上沾了紅酒液,有股酒味。
他的五指在倉鼠的前後兩條腿前環繞成一個圈。
江邢遠動作下意識變輕,至少比阮迎銀是人抓她手的時候要輕的很多,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極儘溫柔了。
他就算再輕,抓著阮迎銀的時候,手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她的白色毛團間,觸到她熱乎乎的肉。
那些蓬鬆柔軟的毛,觸著他的手掌心,幾乎讓江邢遠的手輕輕顫了顫。
太舒服了,太好摸了,這種感覺簡直比世界上的罌.粟,還讓人著迷。
麵對這種毛絨絨的小動物,江邢遠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他連神色都下意識溫和了下來。
阮迎銀卻很緊張,撲騰著四隻小爪子,吱吱吱叫著,兩隻眼睛,黑得純粹,如同上好的寶石,裡麵還有光。
江邢遠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有些晦澀地問:“你……現在能聽懂我說話吧?”
阮迎銀當然能聽懂。她現在就算變回本體,但和那些倉鼠也不一樣。
可是她還是不能說話。
但是她沒有再徒然的掙紮,她感覺江邢遠身上似乎沒有惡意?
儘管如此,她心裡還是保持著高度警惕,睜著兩隻小眼睛,盯著江邢遠,神色戒備。
江邢遠呼出一口氣,剛想說什麼的時候,有人跑了過來。
他皺著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第一時間就是把手中的阮迎銀藏在了身後。
“剛剛有聽到人的叫聲,是不是你這傳出來的?”來的是一對情侶,剛剛在遠處聽到女生的叫聲,所以過來看看。
江邢遠神情有些倨然,淡淡答道:“剛剛我和我女朋友發生了點爭吵,她已經跑開了。”
那對情侶孤疑地看著江邢遠。
阮迎銀窩在江邢遠的手心,聽到這個回答身子一僵。
她才不是呢!
她在他的手心微微掙紮,江邢遠稍微加大了點力道,走到旁邊的草地上,單手將阮迎銀的書包拿了起來,帶著困在手心的倉鼠走了。
情侶在附近看了看,確實沒看到女生,也沒看到什麼屍體,最終也就不了了之。
除了江邢遠,沒人知道這剛剛發生了一件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
車內。
阮迎銀的書包被放在副駕駛上,江邢遠將阮迎銀放在自己手心。
她不過巴掌大小,在他手心雪白的一團。
阮迎銀下意識就要跑。
察覺到她的動作,江邢遠手心微攏:“你要跑哪裡去?”他到現在還是有些心緒難平,但神色和語氣聽起來和平時一般無二,帶著點輕微的嘲諷,邊說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阮迎銀,“難道你要自己爬回家,那得爬到什麼時候?乖乖待著,我送你回去。”
阮迎銀睜著眼睛看著他,思考的時候下意識歪著頭。
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萌得江邢遠心微微一顫。
他心裡罵了一聲。
阮迎銀不知江邢遠的心理活動。聽江邢遠的意思,是要送她回家嗎?不是要把她當鬼怪送去研究?也不是要烤了她或者吃了她?
如果是這樣,那當然是最好。
倉鼠在外頭很危險的,要她爬回家是不可能的。她都不知道家在哪個方向呢。
喝酒變成倉鼠很麻煩,一變就是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才能重新變回人形。
這半個月,她剛剛都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窩一窩了。反正不吃的話不至於餓死,隻是會廋成鼠乾QAQ
而且現在這個情況,車內完全封閉,她要逃也逃不出去啊。
阮迎銀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勉強點頭答應。點頭的時候,頭上微白的毛輕輕抖動。
她的毛發比一般的倉鼠稍微會長一點,柔順濃密。
江邢遠:“……”
他的手微微發抖,他用另外一隻手把副駕駛座上的書包扔到後座,然後想把阮迎銀放在車椅上。
可是到時候開車過程中,一個刹車,這隻倉鼠猛地往前摔去怎麼辦?
倉鼠太小,磕著碰著都可能受傷。
雖然……也許……這隻倉鼠可能和其它的不太一樣……
但……
江邢遠拿過麵巾紙盒,隨手弄了個簡易的窩,將阮迎銀放在鋪著麵巾紙的盒子裡,卡到一個安全的位置上,囑咐道:“你先待在這裡。”
阮迎銀不太習慣的挪了挪身體,趴了下去,趴成毛絨絨的一團白餅,算是同意了江邢遠要讓她待紙盒裡的提議。
江邢遠忍住去摸幾把的衝動,發動了車。
他開車向來都帶著幾分莽撞和瘋狂,可這會,他開的很平穩。
阮迎銀在紙盒中趴著,暈乎乎的幾乎要睡著了。
白天她跑了很多步,身體本就累了。再加上剛剛被灌了酒,有點醉。
江邢遠將車停入車庫。他拔掉車鑰匙,雙手抵在方向盤上,低著頭吐出一口氣。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紙巾盒裡的阮迎銀。
她趴在那裡,又白又圓的身子,幾乎和身.下的白色紙巾混成了一體。
她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動著,頭似乎縮在了身體裡,在他的視角看去,隻能看到一團雪白。
她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阮迎銀內心帶著戒備,她其實沒入睡,隻不過在暈暈乎乎的狀態。
感覺到車停了下來,她的頭鑽了出來。
頭上的毛有些亂,她看起來有幾分迷茫和不知所措。
江邢遠伸手把書包半背著,然後乾脆捧著紙巾盒下了車。
阮迎銀坐在紙巾盒裡,已經清醒了過來。
電梯到了他們的樓層,江邢遠看了一眼阮迎銀的房門,毫不猶豫就帶著阮迎銀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阮迎銀急了,兩隻後腿站在紙巾盒上,整個身體站了起來,一隻爪子指著自己的房門,朝江邢遠叫喚著:“吱吱吱!”
江邢遠低頭迎上她的視線,笑了一下,慢斯條理問道:“送你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的房門鑰匙呢?”
剛剛在KTV,他下樓前摸過阮迎銀的書包,裡麵並沒有鑰匙。那麼鑰匙就在阮迎銀自己身上。
可她乍一變成倉鼠,身上的衣服,連帶著衣服兜裡的鑰匙和手機統統都不見了。
這些不見了的東西,等半個月後,她變回人,才會回來。阮迎銀想了起來,然後身子一軟,頹然地倒在柔軟的紙巾中,神色間幾乎是怔住了。
“你暫時和我住一起吧。”江邢遠的語氣雖然有些冷淡,但細聽能感覺到幾分愉悅。他捧著手裡的紙巾盒,打開了自己的門。
江邢遠把書包放在沙發上,然後把阮迎銀從紙巾盒裡拿了出來。
阮迎銀有些不適應地在他手中掙紮了一下:“吱吱吱吱吱。”
他把她放在自己手心,然後靠在沙發上,盯著她。
江邢遠的視線在她毛絨絨的身上一寸寸掠過,半晌挑眉問道:“所以你是倉鼠精?”
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了,阮迎銀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了。
她有些難過地點了點頭。
四條嫩而軟的爪子踩在手心裡,江邢遠覺得癢癢的,十分舒服。
一路而來,江邢遠已經平靜了不少。
他問道:“那原先的阮迎銀哪去了?”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冷意。
阮迎銀搖了搖頭。
“你也不知道?”江邢遠反問。
阮迎銀點了點頭。
“你不能說話?”江邢遠又問。
阮迎銀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問題有點傻。如果能說話,她早就說了,根本就不會吱吱吱叫。
此時的阮迎銀,兩隻白白小小的耳朵,一雙黑如珍珠的小眼,幾根長且白的胡須,微粉的鼻子,可愛的小嘴。
按理來說,應該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但是江邢遠就是能猜到此刻阮迎銀的內心。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那你能打字嗎?”
阮迎銀歪著頭,抿著唇想了想。
上回她變回倉鼠,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那時候,她在家裡呆著,手機和她一起變沒了,也沒法驗證自己能不能打字。所以她不是很確定。
江邢遠把阮迎銀放在自己旁邊,將口袋裡的手機拿了出來,調到便簽頁麵,放在阮迎銀麵前:“試試。”